波濤洶湧的金沙江,他恨不得跳入江裡來一個透心地涼。
愛兵如子的曹山憐憫即將被“烤”乾的部下,心想,“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便下令:“停止前進,原地待命。”這命令如七月間的雪水緩緩流進官兵的心裡,紛紛尋找陰涼處休息,有人高呼:“曹統領萬歲。”這話讓曹山聽見後,遭到了嚴厲的訓斥。鄭雲龍困得無力睜眼去看被訓者,只覺得人一累,睏倦便成了最好的床鋪,擇了一片乾燥的沙地倒下就睡。
曹山正用溼布在揩胸脯和腋下的汗水,看見疲憊困臥計程車兵,突然想道:“這樣的地形,要是遭到伏擊,縱然有九子快槍來組織還擊,傷亡都會很大。”便命令顧幫帶抽出兩什的人員加強警戒。剛剛入睡的鄭雲龍被王哨長叫醒,傳達了曹山的命令,同他一樣睡得昏昏然的戰友,用蚊子般的罵聲被鄭雲龍吆喝著走到指定位置放哨。鄭雲龍來到一個小水溝邊,正好遇見表兄,他趴在地上將頭和臉浸入水裡,其餘計程車兵也仿效他那樣,睡意和疲憊在涼水的刺激下有所緩解。他抬頭望望地形,刀劈一樣的懸崖上幾乎沒有植被,那些仙人掌上長出的能食的紅黃色仙桃因無人採摘,全部被太陽曬裂了口,偶爾有長腿黑蜘蛛無意間光顧,拉出長長的絲,被風吹得隨風盪漾,透出一種人跡罕至的荒涼。鄭雲龍對錶哥說:“山羊都過不去的地方不會有伏兵,曹統的擔心是多餘的。不過當統領的,擔憂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的手下五百多人的性命全捏在他手心裡,他必須這樣考慮問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哦喲,真是三日不見,另當刮目相看啊,現在是以統領的口氣在分析問題了呀,我說過,你保準有出息。”表哥的話裡有褒也有貶。
他正想對錶哥的揶揄進行辯解,驀地,江對岸的山崖上撲騰起鋪天蓋地的黃色煙霧,石磨般大小的石頭翻滾著急速投向江裡,激起大大小小几十根帶霧狀水柱。“有情況”鄭雲龍扯起嗓門大喊一聲,槍栓被拉得嘩嘩直響,酣睡中驚醒的官兵從黃塵飛沙中看見,一群群盤羊在瀰漫不息的塵埃中前行,長短不一的羊蹄穩步而自信地嘲笑著對岸人馬的空前虛驚。
19 神娛“川腔”(2)
官兵們在極度的驚慌中睡意全無,定睛仰望對面懸崖上三百多隻遷徙的盤羊正朝南方移動,在近百丈筆直的峭壁上一條線似的排開,這是鄭雲龍同在場的所有人活到現在都沒有看見過的壯觀而驚心動魄的場面。一隻只由淺棕色的生命組成的鏈條在他的視線裡蠕動,“我的媽,我不是在做夢吧!”他自問。突然想起在永慶巷清真寺耳房裡,舅舅在合上《古蘭經》後指著一副牆上的掛毯,說:“我們的祖輩就像掛毯上的人一樣,一撥又一撥地穿越塔克拉瑪干、奔走河西走廊、渡過黃河、翻越秦嶺遷徙到各省。”就在掛毯上的人群還未淡出記憶之時,替羊擔心的預見終於發生了,一隻淺灰色的小盤羊在眾人的視線中從懸崖墜落,小羊的墜落使所有的盤羊停止了前進,它們站在河對面的山崖上咩咩咩地叫成一片,整個河谷傳遞著它們充滿悲泣的叫聲,河對岸的官兵為迅速墜落的小盤羊捏了一把汗。
危急時刻,只見一隻大盤羊不顧死亡的危險,躬著背伸直後腿在岩石上跳躍著朝小羊跌落的地方衝去。“小心,抓住仙人掌的根。”鄭雲龍情不自禁地喊道。看見如此激動的表弟,表兄馬少成幽默地用手指了指他,說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引來眾人的笑聲。
思想高度集中在營救裡的鄭雲龍不知笑聲緣何而起,依然全神貫注地看著盤羊母子。眼看在距江面幾米高小盤羊就要掉進水裡的一剎那,鄭雲龍的心堵在了喉頭,“完了,完了。”他閉上雙眼等待撲通的聲音出現。閉眼的一瞬間,奇蹟出現了,小盤羊的一支腿卡在巖縫裡,停止了墜落,它自救了,為自己挽回了一條幼小的生命。小盤羊的自救博得岸邊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