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白雙頰蒼白地轉向店主。
老闆巴結地點頭。別說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他都照辦。
“請店裡的掌櫃去告訴那個人,我已經回書肆了,叫他別等了。”
酒店老闆伸出頭瞧了瞧道:“這就去。”老闆心思清明,知道下面等著的人是誰,他識趣地什麼都沒問。
派人出去後,關小白又與老闆一起品評著其他菜式。
“老闆,你家的小食比正菜更出色。”心事重重的關小白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將所有菜都嘗過一遍後,提出自己的看法。
“啊,是嗎?”老闆皺緊了眉頭。“白當家,可不可以在異趣錄上替我美言兩句?”
“你是知道我的規矩,決不說違心之言。不過老闆也莫擔心,你家的小食,比如這玉漿花生就能引來大批食客,你若叫做小食的師傅再用點功夫,肯定會名揚長安。”
“承白當家吉言。”長安開飯館酒肆的人,無不對小小的白當家,又敬又怕。
此時沾了滿頭雪花的掌櫃回來了,他苦著臉道:“白當家,那位公子我怎麼說他都不理我,要不是他還睜著眼,我都以為他……呵呵,外面真是凍死人了,我先告退了。”瞧見關小白臉色不好,掌櫃的機靈地退了出去。
他不走呢……只因為他知道她還沒有離開。她突然很想哭,委屈像泡泡不住地往上冒,她想起了以往每個黃昏,她在門口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還有那個夜晚,最後對她發了好大脾氣,不允許她再為東叔和小宗哥他們求情的他,以及這個如今在風雪裡讓她牽腸掛肚的他。
他好壞,真的好壞,知道她的弱點。
忍住情緒,關小白紅著眼又跟老闆說了一會兒話,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今日雪大,想借老闆這間雅間坐坐,等雪小一點,我再離開。”品菜的事告一段落,她還不想離開。
“白當家太客氣了,我這就叫小二給你換盞熱茶,你想留多久都無妨。”
關小白謝過老闆,便一個人在雅間裡把今日的心得謄寫於紙箋上,再過不久又該刊印新的《長安異趣錄》了,她謄寫好後就可以交給沈四少。
草草寫完,窗外雪花越飄越大,由半個時辰前的柳絮變為大片大片的鵝毛,輕靈的雪片在空中交疊分散,最後跌落溼冷的街道。
天寒地凍的,那個人還在那裡。好幾次她走到窗前,瞧見店裡的掌櫃又到對街去勸他,但他彷彿生了根,鐵了心,不走就是不走。
一陣痛楚和酸澀鑽心而來。
偷偷地躲在窗後,關小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灰色袍子。經過風雪摧殘,袍子溼了大半,但在風雪中的他仍不改冷硬,站得直挺挺的。
哎!再次嘆息,關小白回身收拾好筆盒,拉緊銀絲繡邊的寬袖長袍,披上軟狐裘,與酒樓的老闆及掌櫃告別,離去前並囑咐兩人,將她離開的訊息告訴對街那人。
邁出酒樓後門,她衝進風雪裡。
她柔腸百轉,提著裙襬快速跑動,希望迎面而來的雪花能帶走她的心痛和糾結。
她不知該怎樣面對他,唯有選擇怯懦地逃走,她不知對著他時是該笑還是該怒?
思慮中的她壓根沒注意看路,不小心踩上爛泥,溼透的絲履一滑,她失控地向前衝,整個身子站不穩地就要摔倒。
摔倒是小事,但她的筆盒裡還有今天所寫的心得,要是沾了雪泥弄髒了,又得重頭來過,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抱緊懷裡的筆盒,想著不管怎樣都要保護好她寫好的食記。
一定會很痛,在摔倒之前她已有覺悟,方才她實在衝得太快,如今她的小身子騰起至半空,而下面等著她的是溼冷的硬地。
她閉眼,準備迎接疼痛。
咦?怎麼不痛?她的人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