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之中,外面一些瑣碎的議論傳入殿內:
“我記得以前謝堂主對江護法是恨之入骨,沒想到今日竟幫他求情。”
“是啊,我親眼見過幾次謝堂主想殺了江護法呢……不過那都是舊事了,現在嘛,還好謝堂主大度容人,不跟他計較。”
“可是江護法卻不識好歹呢,難怪他會如此遭大小姐厭憎。若是以後能為謝堂主做事就好了……”
……
江朝歡倏然明白了……原來謝釅想要的,不僅是在這幽雲谷中籠絡人心、樹立優容大度的形象,更是透過對他格外的寬厚強調自己毫不介懷謝家之事,已經徹底拋下了謝桓之子的身份,忠於顧雲天。
壓在他身上的袍子此刻無比沉重,他的指節緊緊攥著玄黑衣料,追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謝釅就等在不遠處。
“幽雲谷的滿園春色,我竟錯過了二十年。”
謝釅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前走去:“此處小榭,彷彿和聚義莊點墨林有異曲同工之妙,還有--”
“謝釅。”
江朝歡打斷了他,故意說道:“你突然想通、棄暗投明,是為了折辱我、報復我?”
“哈哈哈…”謝釅一怔,隨即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江護法,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而且,”
他一臉迷茫地盯著江朝歡:“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之間,有什麼私仇一樣。難道,江護法曾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江朝歡努力地想從他的面容上窺到某處裂縫。然而,是那麼自然而理所應當,這次回來的謝釅,已經與曾經每次變故後的心性改變都不可同日而語。
他掙扎許久,終於還是輕輕吐出三個字:“謝夫人……”
“原來江兄耿耿於懷的是這件事啊。”
謝釅恍然大悟般搖頭苦笑:“江兄一年前奉教主之命誅殺與我教作對的謝家奸賊,豪氣干雲,著實讓我欽佩……就算是我舊日不懂事時為此找江兄尋仇有所得罪,也早已向江兄致歉。但,若江兄總因此懷疑我,可不利於我們日後共事啊。”
天衣無縫的一段話……江朝歡咬了咬牙,最後試探道:
“看來之前確實是我以己度人了。謝堂主如此坦率,那我也不妨敞開心扉:那天我夜探謝府、拿走畫像,其實只是路經臨安觸景生情,回去參觀遺蹟,順便拿走一點紀念品而已。謝堂主應該也不會介意吧。”
“江兄何不早說?”謝釅哈哈一笑,抬手拂過他的肩膀,灼熱的溫度透過厚重布料烙在他身上。
“其實那天,是謝家事變的一週年。我和江兄不謀而合,不過是去憑弔一下我新生的故地罷了。可惜我們沒說清楚,明明是心有靈犀,卻反而對自己人動了手,多不值當。以後我們之間,可不能再這樣徒生誤會了啊。”
謝夫人去世的……一週年嗎?
萬念俱摧……謝釅的笑語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希望。他再無話可說,只能竭力維持著禮貌的微笑,聽謝釅繼續道:
“江兄,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也還僅僅是個開始--我們未來一起的路……還長。”
僵硬從肩上那隻手停駐之處急遽散到整個身體,連傷處灼熱的劇痛都變得麻木……在謝釅溫煦而真摯的注視下,江朝歡無法動彈一下……
在謝釅錯身而過、走出很遠之後,又忽然身形凝住,低低自語般問道:
“江兄,你知道方才在鈞天殿時,我一直在想什麼嗎?”
……
一切回到一個月前。
在那座竹林小院,他與姐姐弟弟像往日一樣,吃著對三個人來說有些過於豐盛的晚飯。
儘管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