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徵南寧,在灕湘同源之地始安邑修靈渠,使灕水、湘水相通,使南寧與南平相接;又在大餘徵十萬夷人,闢庾城嶺道。
昭武帝兵出兩路,挺進南寧腹地,夾擊樂安,滅大越國,立南寧郡。
為了加強對南寧的控制,舊朝陸續在騎田嶺中開避了幾條嶺道,然而重要性都及不上靈渠與庾城嶺道。
曹散分開沒膝的雜草,垂頭凝視,承載數百年沉重歲月的古道只剩下碎石遺蹟,偶爾能看見整塊的長條麻石,麻石暗褐,似乎還沉積著數百年前的血跡。
宜觀遠、越世衡、狄復抬眼望著遠處秀立的群峰,數以十萬計的三苗族人,正從深山密林中往此處聚集。
宜觀遠朗聲說道:「為兵戈故,昭武帝開庾城嶺道,百夷、大越逢其難,百萬眾橫頸屠刀之下,慘絕人寰。重開庾城嶺道,需刻碑誌舊事,立於道旁,以鑒來者。」
越世衡說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南寧絕道於中州之外久矣,重開庾城嶺道,使南寧復歸中州,當屬百年盛事,世衡能逢其事,幸甚。」
江寧重開庾城嶺道,置嶺道六縣,以大餘府轄之,將有二十餘萬苗人從庾城嶺、騎田嶺的深谷大壑裡移居此地。三苗據地雖廣,然而都是崇山峻嶺,生存惟艱,此次將二十餘萬族移居大餘,將從嶺道獲利供養,將極大的緩解生存壓力。
南閩之戰的後期,狄復得苗王劉觀武堂授令,率領五百秘營將士密附江寧,參與之後的靖海、歷陽、越郡諸戰。此番狄復受命率領秘營將士返回族地,編六營衛戍軍,鎮守大餘。
此時已是清江衛戍校尉將軍的狄復甲刀相隨,鱗甲之外,穿著褐色的短襟布衫。狄復年過四旬,臉上多風霜色,目光堅毅而銳利。
曹散直起身子,說道:「苗夷生活惟艱,乃是嶺道堵絕,山中之貨產不能出山,亦不易得山外之鹽糧。庾城嶺道相接清江與南寧,待平荊郡,商旅不絕,沿道商埠相接,大餘便成了聚寶之地了。」
宜觀遠說道:「舊朝嶺道雖然繁盛,但是內廷視苗夷為異蕃,生存猶難。今日皆為中州之民,共享天下之養,重開嶺道,使南北貨物相通,三苗居其功,當共享其利。」
狄復微微一笑,越世衡也深有感觸。
越裴雪、劉觀武堂率南寧、三苗歸江寧之時,眾人心裡惴惴不安,待江寧令制下來,得知南寧行轅與大餘府委任的官佐將領都出自南寧與三苗,江寧沒有急於將觸手伸到南寧去,眾人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南寧有深山峻嶺與中州相隔,天下零亂,群雄並爭,北方又有遊牧之民侵略,南寧完全可以封關塞道,絕於中州之外,待天下初定,再擇人而附。
中州傳史數千載,南寧向來被視為邊疆蠻荒之地,不能列入中州正朔,道路塞絕其一也,與南寧世家勢力不能攘助皇朝定鼎中原,也有極大的關係。
中州制霸,歷來是以北統南,群雄在河水兩岸爭勝,佔據絕對優勢之後,再挾威南下,常常能傳檄而定天下。
徐汝愚崛起清江,百戰不殆,然而南寧眾人對他定鼎中原並非都有十足的信心。
越斐雪以一郡之尊而附孺子,惹來族中諸多爭議,越世衡心裡也有不解,惟越斐雪力排眾議,成就此事。江寧沒有急於將勢力滲透到南寧去,族中也就不會冒出太多的反對聲音。
越世衡猶記得赴江寧之前父親所說的話:「徐行師出天機雪秋門下,然而所學卻是傳承陳規、傅鏤塵。陳規曾為靜湖大宗,然而靜湖傳到嵇思勰,已走入岐道,並沒有繼承陳規之爝火。傅鏤塵為修武道,棄出家門;其兄傅濤遠奪元氏天下,傅鏤塵冷眼旁觀;谷石達滅傅氏宗族,傅鏤塵遁世不出,何故?傅鏤塵對這塵世有著旁人窺不透的絕望,故而遁入道中。傅鏤塵卻為一孺子而重歸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