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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聞訊之後吐血不止,趕到望邑已是淹淹之一息,所幸有雲清虛、寇子蟾相陪,才沒另生橫禍。那時我們本想將你的先天限制突破之後再讓你父親將你領走,可是我與你外祖都無法靜心寧神的面對嗷嗷待哺的你,你父親也不願再與我蔡家發生糾葛,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裡將你領走。事後近二十年,你外祖未曾踏出別鶴山莊半步。」

徐汝愚臉容便如一潭死水,沒有什麼起伏。只有幼黎從他冰冷之極的手上感覺到他近乎絕望的傷心。

蔡逸幽嘆一聲續道:「自從灞陽城下慘劇傳來,我們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直到今日,老天才讓我見你。你外祖曾立誓若得不到你父親與你的諒解,永世不出山門。你父親已經過世,他老家最大心願就是見你一面。你若能放下心中怨念,那就到望邑一行吧。」

徐汝愚伏身叩頭,依舊默然無語,木然攜著幼黎的手走出大廳,縱身上了如碎浪粼光的瓦簷,悄無聲息返回遠菊樓後的獨院中,一入房中,反手將幼黎緊緊抱在懷裡,力氣大得讓幼黎透不過氣來。

冰冷的軀體、微微抽搐的肩背無一不顯示他此時的心情正處於極度激盪之中。幼黎任由他的眼淚濡濕自己的鬢髮,不由也隨他落下淚來,雙手一遍遍的撫過他的肩背,柔聲說道:「誰也不曾想到如此。」

徐汝愚將匝緊的雙臂微微鬆開,將幼黎環摟懷中,直視幼黎,聲音暗啞的說道:「這我也知道,可是偏偏說不出口。」徐汝愚在幼黎面前顯現出指點山河後氣短的樣子,也正顯出幼黎乃是他精神上的依賴。

徐汝愚輕輕說道:「父親幼年家旱災,千里赤土,數十個村鎮顆粒無收,世家豪族卻藉機囤積糧食,哄抬糧價,家有青壯者就賣身入世家,得些錢數買糧救活家中其他人,若是家中只餘老弱,只得坐以待斃。一時間餓殍盈野,村人無奈,開始易子而食。父親那年六歲,已經開智記事,家裡還是忍痛將他換給另一戶人家。所幸父親的先生經過那裡,將父親從別人口中奪下。我直到今年年初才明白父親口中的先生就是三大宗師之一的天機雪秋。父親跟隨天機宗師學習兵法政務,不知為何獨獨未曾習武。父親每次跟我提及他差點成另一個人口中糧的事,總是悒鬱難解,總說:這只不過是人間悲慘情景的其中一幕。父親半生奔走於天下,認為世家高門三百年來已成為一種穩定的社會結構,卻也是這種社會結構造成群雄割據,天下戰亂不斷,而黎庶百民處於最低層遭受各樣奴役,無數慘不忍睹的悲劇每時每刻都發生在他們身上。」

幼黎說道:「我每每看到人間淒楚也是不忍,但助力有限。那時在望江邑的津水中與你相別時,見你指點山河,英氣勃勃,總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後來聽到你在東海郡忘己為民的傳聞,心中雖然擔憂心痛,但曉得你還是那個你,心中也寬慰許多。你若能對這人世多些助益,我總是支援你的。」

徐汝愚感激道:「只怕苦了你。」

「能跟你在一起,已得優待了,怎麼說苦呢,即使苦點,我也心甘情願,因為我的夫君是個開天劈地的人物。」

「現在各地形勢還不明朗,世家勢力強大到不容我們直接對抗,但是我不會讓灞陽城的悲劇重演,父親在世時有著好多美好設想,那些美好的設想現在成了我心中最深處的願望,讓來一一告訴幼黎你吧。」

翌日清晨,礎艮堂蔡裕華遣人送來一封信。徐汝愚檢驗過火漆是否完整,簽下回函讓送信人帶回。這封信雖說上面署的是蔡裕華的名字,內中實則是北靜郡王蔡逸的留書。徐汝愚與幼黎閱完信件,動起丹息,將信紙在掌心揉成碎屑,散落在案中,積在一個墳起,一陣營風過吹得無痕跡了。

徐汝愚嘆道:「他回去了,他彷彿認定我不會原諒他們似的。」

「我認為他昨日應當明白你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