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笑而不語,側頭向洛伯源問道:「《西園雅集圖》可是李公麟的作品?」
洛伯源點點頭,心裡奇怪:徐汝愚對李公麟的來歷並不清楚,現在卻說得出他的一幅不甚著名的作品。
徐汝愚笑道:「幼黎手頭曾有幅臨摹,不過讓我不意間撥上了水漬,她眉頭皺了好久。李公麟若真堪大用,我自不能屈他,不過我卻要先向他求幅畫。」
一路上,雖然鄭夢淮對南閩世家都有說及,但是一路上,鄭夢淮還是擇些人著重說給他聽,不一會兒就到了南閩郡王府。
徐汝愚站在長街上,抬頭看著扁額上書兩個斗大古篆:「閩王」。
宗政成為南閩第一世家是百年間的事,新朝創立,宗政芪率領南閩眾世家遙尊內廷,冊封為閩王,扁額上書的兩個古篆還是高祖賜書。
徐汝愚輕輕說道:「摘了。」舉步邁過及膝的鐵木門檻,南閩百年榮光恍然在眼前流逝,父親當年就在這座門檻的外面向當時的南閩郡王陳述平匪條陳,而娘親則站在門檻的裡面,好奇的打量父親。
徐汝愚回過神來,看見庭下擠擠挨挨的站滿了人,一起朝他躬身行禮。
徐汝愚只覺乍舌,怔了半晌,回了半禮,算是對這些父執輩的敬意,稍停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諸公請到廳堂議事。」
將入內堂,徐汝愚停了下來,對鄭夢淮說道:「鄭公去將景雲的父親請入內堂。」
趙景雲惶恐的說道:「趙族擔不得。」
徐汝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什麼,徑直跨入內堂。
趙族在南閩只能算三流的世家,若無趙景雲的關係,大堂之上也無趙族的位置,徐汝愚讓鄭夢淮親自去請父親進內堂議事,讓趙景雲心裡又惶恐又感激。
何炯義、董叔達、荊浩、李公麟、秦擇端數人跟在徐汝愚的身邊,相互覷視良久,還是未能想起徐汝愚身側的青年將領屬於南閩哪一家,待鄭夢淮領著趙景雲的父親進來,只有何炯義認出那人是泉州趙家家主趙寬。
趙寬年過五旬,鬢髮已灰,冠發整飭,幾無一根跳絲,及履綢衫如水下洩無有一絲摺痕,可以看出他謹慎至微的性子來。
徐汝愚站起來,長揖說道:「趙公連夜從福田趕到城裡有教於汝愚,路途勞累了。」
趙寬不敢受禮,欠著身子,待徐汝愚坐回原位,才直起身子說道:「老朽不過想親歷盛事,蒙青鳳將軍召見,榮幸之至。」
「我請諸公來此,便是要共襄盛事,趙公熟稔泉州事,汝愚冒昧請到內堂商議,勿以為怪。」
何炯義瞅見趙寬眼角斂起的笑意,心想:趙族屬於那種末流的世家,對泉州政局並無多大影響,徐汝愚將趙寬請到內堂議事,並非單純的顯示對趙景雲的器重。
何炯義微垂著頭,眼角餘光去打量別人的神情,董叔達、李公麟等臉上也有疑慮,知道他們心中有著跟自己一樣的猜測,但是趙族因此獲得絕對的發展機會卻是肯定的,想到這裡,望向趙寬的眼神中不覺摻雜了些許羨慕的意味。
鄭夢淮從大堂將趙寬請入內堂,眾人羨慕的眼神比何炯義來得更明顯些,鄭夢淮靜靜端正在徐汝愚左手,細細比較著何炯義等人的反應。
利用當地急於上升的勢力打破原先的勢力均衡,李公麟暗笑一聲,趙族因為趙景雲得到如此優待此時怕是大堂上眾人交頭接耳的議題,徐汝愚下一步大概就下《召賢文》了,將南閩世家優秀的子弟納入彀中,那樣,南閩世家勢力實際上與青焰軍的命運就緊密的聯絡在一起了,貌似溫和的做法,卻更有效、更得人心。
李公麟用眼角餘光端詳徐汝愚瘦削的側臉,心想:他今年才二十二歲,即使有邵海棠、鄭夢淮這樣的俊傑輔助,自身也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才賦與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