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著整座燕京城的璀璨燈火,一如他們之間早就滋生著的禁忌情愫。
純妃聽見腳步聲,看清來人,微微坐直慵懶的身子:「事情都辦妥了?那頭已經安排好了?」
他點點頭,走上前。
與此同時,俞姑姑收回替純妃揉肩的手,一路低著頭退下。
古人言,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
她從前是照做的,如今心境處境已全然不同,態度也不由有了變化。
「嗯,是時候該讓他嘗些苦頭了。」
……
姑蘇城又下起連夜雨,淅淅瀝瀝的。
昨夜無月,雲府上下卻燈火通明,周遭的寂靜愈發將正堂不絕於耳的哭喊聲襯託得格外突出,直到子時方沉息。
故而裴筠庭幾乎一夜未眠。
今晨起床,銅鏡映出眼下那兩個大大的烏青,連她自己都難免一嚇。
在庭院裡用早膳時,裴筠庭後知後覺想起梳妝時縈繞心頭的疑問:「最後雲氏如何處置的?」
銀兒俯身答道:「回小姐,打聽過了,那群丫鬟見是奴婢,自然不肯多說,支支吾吾的,奴婢好說歹說,她們才告訴我,肖家那位已經著手命人遣送回去,交由肖家處置了,至於另外一位……」
銀兒並未明說雲黛璇的下場,但她們都明白,即便歷經昨晚的哭鬧求饒,她的結局亦不會有分毫改變。
雖說雲黛璇做的事堪稱狼心狗肺,但她心中難免萌生幾分唏噓。
世家表面風光無限,內裡亦有迂腐不堪的一面。為家族利益,將子女視為聯姻的工具,又因維護名聲,將血脈相連的親人視如草芥,一旦不能為家族所用,則拋之棄之。
思及此,她放下銅箸,索然無味。
燕懷瑾說回家,自然指的是風馳電掣,毫不拖泥帶水的回程,當晚便囑咐她收拾行囊,計劃翌日啟程告別。
一別數月,想到她又要回去了,一面不捨,一面開始思念。
倒真有幾分近鄉情怯的意思在裡頭。
用完早膳,就見房中站了位不速之客,正端詳手中的宣紙。
裴筠庭看清他手上的東西後一愣,隨即想起來這是昨夜自己輾轉難免,恰逢窗外開始下起小雨,便裹著外衣下床,就著連綿不絕的雨聲,隨意謄了首詩——「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眼前人低低笑起來,隨即捲起那張宣紙,輕敲在她頭頂:「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多愁緒?」
裴筠庭摸摸自己的頭頂,並未否認,詢問道:「何時啟程?」
他輕挑眉梢:「裴綰綰,歸心似箭啊。急著回去看你阿姐和溫璟煦成親?」
「……」此人真乃哪壺不開提哪壺。
燕懷瑾跟逗貓似的,見她這副無語凝噎的模樣,適時收手:「午時啟程,此前我還需與雲先生道個別,你在房裡乖乖等我就是。」
「好。」
知他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裴筠庭頷首,正斟酌是否要寫封信留給雲妨月,誰料燕懷瑾前腳剛走,後腳她便收到了雲妨月貼身丫鬟送來的信件。
「盈姑娘,我家夫人說,此信最好在路上拆開。往後山高水長,不知重逢是何日,萬望珍重。」
裴筠庭接過信,認真收好:「我曉得了,替我謝過你家夫人。」
丫鬟拿過賞錢,邊笑著邊道謝離開。
……
雲府昨夜才經歷了一場變故,如今倒提不起什麼精神為二人設宴送別,這正中燕懷瑾的下懷,於是三皇子擺擺手,頭也不回地乘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