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府第一日,裴筠庭被銀兒軼兒喚醒,睡眼矇矓地望著四周熟悉的陳設,鼻尖縈繞淡淡的檀香,一時竟還不大適應。
晨時請過安回到琉璃院,就見桌上擺著一封信箋,開啟一看,原是凌軒遞來的。
昨日從裴瑤笙處回來後,她便立刻差軼兒去尋凌軒幫忙打聽訊息,裴孟喆相看的那兩戶人家究竟是何方神聖。
門前的古樹枝木繁蔭,樹葉隨風窸窸窣窣的擺動,窗外鳥叫蟬鳴,她置身喧囂中,不覺初夏已至。讀罷手中的信,眉頭越皺越深,大腦飛速轉動,渾然未察窗前已經多了個人。
燕懷瑾同她說「明日見」,就斷不會食言。
他顯然是剛下朝就趕來了,身上還穿著皇子朝服,披領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為薰貂。其繡文兩肩前後為正龍各置一方,一邊為行龍六,間以五色雲,另邊一為披領及袖為石青色。
這身衣裳更將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凸顯幾分,愈發襯得少年烏眉長睫,俊逸非凡。
琉璃院內花繁柳密,佳木蔥鬱,少年獨坐於窗臺,趁裴筠庭發呆之際,俯身往她髮髻間插入一支簪子。
「回禮。」他抬起手來,露出腕上的佛珠,在她眼前晃悠,「今日請安時皇祖母還誇了幾句,說我一心向佛,值得嘉獎。」
見她愣怔在原地,一言未發,燕懷瑾不解地湊近幾分,一張俊臉無限放大:「在想什麼?」
眼下他近在咫尺,裴筠庭再想後退也來不及了,滿腦子都是那揮之不去的旖旎繾綣。
「你——」她下意識將手抵在他胸前,企圖以此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誰知燕懷瑾步步緊逼,直到最後,他們離唇齒相接僅一步之遙。
裴筠庭心亂如麻,她看見燕懷瑾的視線自雙眸處逐漸下移,而後——緊盯她的朱唇,動了動喉結。
須臾間,他緩緩湊近,溫熱的吐息先一步到達,裴筠庭已做好閉上眼的準備,門外卻倏然傳來周思年由遠及近的叫嚷:「淮臨!我就知道你在這——」
兩人動作稍頓,隨即如夢方醒般坐直身子。
第四十三章 庭院深深(下)
一貫不知情為何物的周思年絲毫未察屋內微妙的氣氛,他眼中只有兩位多日未見的好友:「淮臨,筠庭,你們可算回來了。」
裴筠庭心不在焉地應承一聲,掩飾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說起來,這隻月白茶杯還是燕懷瑾送她的十三歲生辰禮。
彼時他漫不經心地將杯盞交到她手上,對她說是隨便準備的禮物,實際裴筠庭哪能看不出,這茶杯釉汁溫潤如玉,拂之如脂,是素有「寥若晨星」之稱的汝瓷,價值千金,連達官貴人都求之不得。
知她喜茶道,挖空心思送了這般珍貴的禮物,還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為的就是讓她開心。而裴筠庭雖嘴上沒說,但一直用到現在,即便後來擁有再多再好的茶杯,也未曾想過換掉。
燕懷瑾明白周思年並非有意打擾,心下亦暗暗懊惱自己的莽撞,揉揉臉,找了把椅子坐下:「昨日父皇問了我情蠱的事。」他朝裴筠庭望去一眼,「我早有幾分猜測,父皇也準我放手去查。此人必定就在身邊。」
周思年點點頭,贊同道:「沒錯。下手如此之狠辣,只怕還與你頗有淵源。」
裴筠庭想起榮陽樓前那個略顯怪異的蒙面女子,問道:「先前你在養病,我未來得及與你討論此事。燕懷瑾,你有沒有想過,蠱毒是如何下入體內的?」
「你的意思是,那個蒙面女人?」他心領神會,眸光沉沉,把玩著那隻月白汝瓷茶杯,上面尚沾著裴筠庭的口脂,「應當是她沒錯,那日被她碰過的地方曾有鑽痛,但僅一瞬便消失了,故我並未在意,直至身子出現不適時才驚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