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吱呀」一聲,突兀刺耳,緊隨其後的,是熟悉的呼喚:「皇兄。」
獄卒識趣地退避,將空間餘出。燕懷瑾放下金瘡藥,環顧四周,幾乎找不到落腳之處。
地牢他來過無數回,但始終未料及,兄弟二人會以這般意想不到且狼狽的方式見面。
「你來做甚。」
昨日尚在針鋒相對,今日卻能心平氣和,面不改色的對話,或許世間多數兄弟姊妹皆是如此。
「你不想知道結果?」
「還用你說?」他嗤笑一聲,緊閉雙眼,決定坦然面對死亡。
「謀反按律當誅,但我念及兄弟情份,父皇亦然,所以我特許你一條退路。」眼前身高早同他齊平的少年淡淡道,「一則,保爵削財,離開燕京,若無召,永生再不得踏入半步,府內不得豢養親兵,子女祖孫三代不得入仕。二則為死,滿門抄斬,活口不留。四妹降為郡主,跟隨太后吃齋禮佛,直至出嫁。」
「或生或死,任君選。」
「有得選嗎?我這輩子,自打出生那刻起,就已成定數。若不向死而生,便必死無疑。」燕懷澤苦不堪言,邊笑邊咳血,每一處傷都扯得生疼,「你……你為何不選擇直接殺我。」
在這個世上,是非對錯從不是黑白分明的,誰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苦衷。
「皇兄,別把自己看得太重。我不會為你改變底線與原則。」相顧無言,沉默良久後,燕懷瑾問,「你為我擋掉那支箭前,想過要置我於死地嗎?」
「……從未。」
腳步止於門檻,玉佩撞在木上,「哐當」作響。
少年聲音極輕,四散風中:
「我也是。」
這大約是他們這對並無血緣關係的兄弟間,最後的默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提親
嘉瑞三十九年,宮變平,風波定,仁安帝整肅朝綱。
怡親王入獄當日畏罪自裁,其妻兒藏身之處仍在追查;齊王一派叛國逆黨皆下牢獄,四大世家皆受牽連,其中雲氏許氏被抄家查處;丞相韓逋死於暴亂,遂由周崇泰取代其位。
鎮安侯府大獲全勝,班師回朝,又救駕有功,擬封驃騎將軍,長子次子升官加爵亦為板上釘釘,城中謠言不攻自破。
十年謀權,一朝既定。
一時間,燕京城風聲鶴唳,有人歡喜有人愁。皆道世事無常,興衰難料。
六月既望,半夏至,裴瑤笙誕下一位姑娘,溫璟煦愛不釋手,賜名溫禧,唯願女兒一生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沒過幾日,滿臉胡茬,面容憔悴的陸時逸便前往鎮安侯府,打算求見裴筠庭,卻在半途被玉鼎強行拉走。
「你做什麼!?」陸時逸難得氣急敗壞,極力甩開他的手,怒道,「你不願求,我能理解,畢竟我兄長同你並無交集。可那是我在世上,唯一與其血脈相連的親人!別人不救,我也要救他!」
「胡鬧!」玉鼎不顧手上頻頻傳來的疼痛,繼續將他拽回身前,「你明知他犯下滔天大罪,未受牽連便是萬幸了,竟還敢往前湊?陸兄,貧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讓你擺脫萬劫不復的道路,別再自投羅網!跟我回去吧。」
「你什麼意思?」陸時逸忽然一頓,狐疑地看向他,「什麼萬劫不復的道路,你講清楚。」
「嘖……哎呀回去再說。」
他固執地站在原地,避開玉鼎想要拉他的手:「你現在說,否則我拼盡全力也要去求裴二小姐。」
玉鼎冷汗連連,撓了撓頭,含糊道:「就,那個啥,我當年偷偷拿你算過命,卦象不吉利……又費了好大工夫算到你會在蘭陵遇見貴人,所指正是裴二小姐及三皇子。」
「你早就知道我兄長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