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遇見雲守義,將他帶回雲氏府邸好生修養,既不道明他的身份,也不圖他的回報,是極有文人風骨的。養傷期間,也曾教會燕懷瑾許多道理,故在他心中,雲守義是擔得起他這一句先生的。
「好,好。多年未見,小友愈如竹之風姿,當年我果然沒看錯人。」記憶中的故人到底還是不如這一磚一瓦砌成的府邸那般堅不可摧,終有老去的一日。
料想不久後,雲氏掌權人也該更朝換代了。
……
今日雲府因外客的到來格外熱鬧,隱約猜到幾人身份的畢恭畢敬,不知身份的也遵循世家該有的禮數,待客親和有禮,關懷備至,反倒使裴筠庭不好意思起來。
她跟在燕懷瑾身後,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打量,或禮貌或探究,面上從未顯出絲毫不耐。一襲白裙飄飄,如山茶初綻,偶爾迎上那些視線,微微一笑,反將那些人看得臉紅起來。
裴筠庭自小什麼場面沒見過,還從未在禮數上栽過跟頭,對待雲氏眾人的態度也不卑不亢。
燕懷瑾自然能察覺到那些看向身後人的目光,背在腰後的手微不可察地動了動,隨即不著痕跡地擋在她身前。
裴筠庭身後一步,銀兒作為此行被她帶出來的唯一一個丫鬟,自知不能丟了侯府的顏面,即便現下尚無人知曉她們的身份,卻仍挺直腰板,目不斜視,就連邁出的腳步都分毫不差。
雲守義與燕懷瑾一路寒暄著進了正堂,場面話說過後,便問及他們此行的目的。
燕懷瑾抿了口茶,下意識朝裴筠庭那一看,又很快收回視線:「晚輩此行,一是帶著妹妹遊歷,四處逛逛,二來……自有要事在身。」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他雖未點破,但云守義心知肚明,此事怕與雲氏有脫不開的幹係。
他一面感嘆這一天到來得實在快,一面又不得不再次審視面前的少年,記憶中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那個孩子,彷彿已不能與面前運籌帷幄,滴水不漏的少年重合了。
他們談話間,裴筠庭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一些人總將迂迴當做風雅,將明知故問當做體面,然而在雲守義身上,她並未瞧見這些東西,心下不免讚嘆世家風骨。
思忖間,手邊一位看上去與她差不多大的雲氏姑娘湊上前:「妹妹你好呀,我名喚雲妨月,年十六。」
裴筠庭淺淺一笑,回道:「我叫李珊盈,我哥哥叫李懷瑜。」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名字,那造假的文書上也是這樣寫的。
「你們是從燕京來的嗎?」
「是呀,哥哥說要帶我四處看看,我便跟著他一起來了。久聞姑蘇盛名,月姐姐可知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去處嗎?」
「唔……城西的劉家麵館極具特色,可以趁此機會品嘗一番,不過要去得就得早一些,那兒人滿為患,本地人吃上一碗都是極為不易的。」她偏頭想了一會兒,又道,「雲府再往前十里地,便是重元寺,那的簽很靈,求的佛珠與紅繩也極有用,盈妹妹若有興趣,改日得了空我帶你去。」
「既如此,就勞煩月姐姐帶路了。」
「這有何勞煩的,我向來喜歡與相貌出眾的小娘子一塊玩,妹妹是正好撞上了。」
兩個姑娘相談甚歡,三兩句話間便拉近了距離,稱呼也愈發親暱起來。
燕懷瑾抽空瞥一眼她,隨後啞然失笑。
……
姑蘇近來已逐漸有向春日過渡的趨勢,雲妙瑛坐在亭中,正朝池塘裡的魚兒投食。
今日本想邀小姐妹一聚,偏不巧她出了門,原定要去聽戲,只得臨時改了。左右閒著沒事幹,琴也練了,字也寫了,閒來無事,只能在亭子裡百無聊賴地看紅鯉遊來游去。
今年冬日,姑蘇只下過一場雪,隨後天氣逐漸暖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