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她說完,燕懷瑾便趕忙出言打斷:「等等!」
那些彎彎繞繞,隔著好幾層紗帳的小心思;那些顯而易見,又不肯宣之於口的偏愛;那些早就能察覺愛意的蛛絲馬跡,是無法將十年來積攢的情感盡數表現的。
唯有親口告訴她,一字一句,展開被摺疊起的紙張,才能明瞭。
想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卻又不敢聽她的回答。說的時候氣勢洶洶,眼下卻緊張得手都在抖:「裴綰綰,我知道今日的一切對你來說太過突然,沒關係,我可以等,直到你想好怎麼回答我。」
他眼中寫滿了懇求與真誠,哪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本想和他坐下來促膝長談的裴筠庭:……
燕懷瑾明白這趟你來我往地追逐間滿懷的期待都意味著什麼,滿腔希望一旦落空,便是無盡的苦澀,於是連原先那幾成信誓旦旦的把握都開始動搖。
裴筠庭張了張嘴,似乎想起了什麼,最終點頭道:「好。」
燕懷瑾暗自鬆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丟下一句「改日再見」後便落荒而逃。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裴筠庭才稍稍從呆滯的狀態中回籠,低頭,勾起一邊唇角:
「傻子。」
……
自打分別後,燕懷瑾便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誰都不肯接見。
他表面大大方方地承諾,會給裴筠庭足夠的時間去接受和考慮,實際內心的不安多得快要溢位來。
天色逐漸變暗,燕懷瑾愈發按捺不住自己。
喉頭苦澀得需要邀一壺酒來釋懷。
話雖如此,燕懷瑾始終不信她真的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心情複雜地在床上躺了莫約一個時辰左右,他驀然起身,十分乾脆地吩咐展昭備轎。
車輦被風吹落一串清脆的音,和著轆轆行下的兩道漫長的車轍,一路蜿蜒至大理寺門前。
周思年正為手上未審完的卷宗焦頭爛額,大門猛地被人推開,他原以為是來點蠟的小廝,誰料竟是面色不虞的燕懷瑾。
不待周思年有所反應,他闊步走來,雙手撐在桌子兩旁,張口便堵住了周思年的話:「你覺得一個姑娘,要怎樣表現才算喜歡你?」
周思年:「啊?」
夜幕降臨,月偎在燈群中暗淡,星星也無端變得寂寞。池中鯉魚打鬧嬉戲,瀲灩的池水在月下泛起粼粼的白光。
「原來如此——」聽罷他的複述,周思年瞄了眼正閉目養神,卻仍緊皺眉頭的燕懷瑾,猶豫道,「淮臨,你也知道的,我從小到大就從未有過喜歡的姑娘,你確定要聽我說嗎?」
「要。」他斬釘截鐵地回。
見他態度如此堅定,為了好友的終身幸福,對愛情一知半解的周思年也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講。
「這個嘛……喜歡一個人,自然是想日日見到他,想和他說話,想和他在一起了。」
燕懷瑾皺著眉:「能否再說得具體一些。」
周思年頓了一頓,接著道:「姑娘們的喜歡,大都是羞怯又含蓄的,但一個姑娘若是真心喜歡你,你便會成為世上最能感知到此事的人。例如,她在你面前會偶爾臉紅,會因為旁的姑娘而吃你的醋,會對你發小脾氣——種種蛛絲馬跡,不一而足。」
「真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他拉長語調,藉此空隙觀察燕懷瑾微微變化的表情,「淮臨,其實你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被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時光磋磨而心生頓挫,害怕多年來放在心上的姑娘拒絕你,害怕被拒絕後你們再回不到從前。但我說的那些,你應當都在筠庭身上看到過。她開始熟讀醫理是因為你,最在意的人是你,最瞭解的人也是你。她會為你難過,也會為你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