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峋說:「後來交警又去事故現場查過了,許董的車在人行道前有過一次急剎,但大爺的電動三輪剎車片是壞的,兩個把手全都失靈了。」
鄉下的老人很多都沒什麼文化,對於交規的理解充其量就是紅燈停綠燈行,沒燈的地方隨便開,車子剎車壞了就壞了,只要還能啟動就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捨得花錢的。
實際上車子的剎車失靈,是會影響責任認定的。
也是湊巧,撞傷大伯的是個無證駕駛的許峰,要換了個人,大伯自己就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了。
電話結束通話後,江峋向唐蘊傳送了一份文件,裡面都是當事人以及當事人家屬的相關資料。
這位被撞的大伯姓李,叫李有為,今年六十六歲,農民,有糖尿病和心臟病史,妻子許多年前已經去世了,所以一直都是獨居狀態。
李有為一共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都各自組建了家庭,但條件非常一般。
老大在外省電子廠打工,好幾年才捨得回家一趟。
二弟之前是開麻將館的,生意一般,疫情期間偷偷開張被罰了好幾次款,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乾脆轉讓了店面,和妻子一起賣煎餅。兒子今年剛上高一,也是缺錢的時候。
老三是女兒,和丈夫在鎮上開一家小超市,最近正在為兒子的婚房和彩禮錢發愁。
至於老四,今年也快四十了,結過一次婚,女方以家暴為由訴訟離婚,孩子歸女方所有。前些年,老四以投資開奶茶店為由問老爺子拿了十多萬棺材本,結果店還沒開起來,錢就賭完了,還倒欠一屁股債,疫情期間嫖娼被抓還上過當地新聞。
總之是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敗家玩意兒。
看完這些人的家庭情況,唐蘊的心情很複雜,也難怪江峋這麼快就讓他去做家屬的思想工作,肯定是看準了這幫人都很缺錢。
「哥哥,我得出去一趟,加個班。」
叫了一天,唐蘊現在對這個稱呼已經慢慢習慣了。
匡延赫腳步一頓,問:「去律所嗎?我送你。」
唐蘊說:「去趟樺南醫院,看個當事人。」
「要去多久?」
「我也不確定。」
匡延赫還是沒有讓唐蘊打車,一直將人送進醫院,隨便找了個車位停。
「我在這兒等你,結束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好啊。」唐蘊解開安全帶,上身越過中控臺,在匡延赫臉頰上親了一口,「真乖,獎勵一個。」
樺南醫院唐蘊是熟悉的,照著江峋發來的地址,直奔住院部大樓。
李有為所住的是間單人病房,環境很好,離護士站也近,為了贏得當事人家屬們的諒解,許夫人可謂煞費苦心,還專門請了個護工照看李有為。
護工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剛進門唐蘊還以為是李有為的家屬,一問才知道,李有為的家屬基本都不過來了。
「就一個大姐,隔三差五的來一趟。」護工指了一下外面說,「剛下樓買吃的去了,估計一會兒還得上來。」
「謝謝啊。」
唐蘊望著病床上形容枯槁,滿頭白髮的老人,要不知道的還以為七八十了。
所以說啊,養這麼多孩子也不知道有什麼用,方便抬棺材嗎?
李有為一定沒聽過和尚抬水的故事。
護工打量著唐蘊,問:「你是李老頭的親戚嗎?」
「哦不是,我是許先生的律師,來看下患者的身體狀況有沒有好轉。」
護工應了一聲,但唐蘊估計他連律師是幹什麼的都不清楚,因為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蒙。
護工拎起一塊毛巾,丟進裝滿水的洗臉盆,口不擇言道:「我估計是很難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