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何了。”
她往他身側又捱了挨,翻身趴下身子,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道,“郎君,北人要來了。”
說完見他神色間並無驚愕,便也知道,他定是清楚的,只是他無心天下,一顆心只在臨安,勢在必得。
今日見完兩千兵馬後,楊悠帶著她去碼頭逛了一圈。
她親眼看到了一位曾經的南國士兵,是如何被北人鞭打,昔日能在戰場上能拿起刀槍,光明正大地與對方拼一把,如今卻要忍氣吞聲,抱著頭任由對方抽打。
她見男人跪在地上痛苦地嗚咽,那樣的滋味兒,當不是皮肉的疼痛,恐怕更疼的是心。
上陣殺敵計程車兵,都有自己的血性,誰願意這般苟且的活著。
臨走之前,她問了王荊,“若我想回臨安呢。”
王荊倒是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的道,“屬下這條命,兩千將士的命都是小姐的,任憑小姐差遣。”
可終究是志向不同,使命不一樣。
她不能將他們帶走,先前她對裴安放下的那些豪言,便也做不了數了,兩千人馬她沒有了,一個人跟著他回去,似乎也沒了意義。
她呆在他身邊,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會給他添亂,倒不如他一人,沒了左顧右盼,手腳還能活動開來。
她不打算跟著他回臨安了,兩人昨日的那些計劃也都全然沒了用,精神勁兒頓時散了大半。
兩人一陣沉默,彼此都清楚了對方的心思,她不好開口,他便主動道,“你外祖父明日能到江陵,你們多年未見,還是見上一面較好,你放心,我儘量加緊行程,很快就回來接你。”
他先戳破,重新替兩人規劃著未來,“北人已不只一次屯兵邊關,目的為威脅南國,此次的兩萬兵馬多半也是個幌子,就算真攻進來,有你外祖父的兵馬暫且先抵擋著,我回去後,想法子讓皇帝吐出五萬雄兵,派來支援,他要是不吞出來,我殺了,奪過兵權便是,待天下安定後,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他說的這些,都是最理想的結局。
想要天下安定,談何容易。
五萬雄兵到了他一個弒君禍國的人手裡,指不定就成了人人眼紅的靶子,個個都要打著捉拿逆賊的旗號,對他進行討伐。
若是之前,他定也不怕,來多少,他殺多少,誰也別想踏進臨安半步。
如今有她在,完全不一樣了。
她父母留下來的遺願,她不能忤逆,也斷然不會丟下自己的祖父不管,大不了臨安他不要了,兵權給他顧震,他只取趙濤的狗命,事成之後,他便來找她,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她不是喜歡遊山玩水,想做土匪夫人嗎,往後他們便坐守住一方小山谷,當一對閒雲野鶴的夫妻,這江山如何,誰來做主,都與他們無關。
誰說他沒將自己計劃進來,他考慮得周全,只給自己留下了最後的底線,復仇是他如論如何也擱不下的,除此之外,他都讓了步。
捨棄五萬雄兵,連臨安也不要了,只為護住她的周全。
她還有什麼好求的。
芸娘躺在他懷裡感受著跟前的溫熱的胸膛,想起天一亮,兩人就要分道揚鑣,心中已生出了萬分不捨。
床頭的燈已經吹了,她眼睛裡模糊一片,怕淚珠子滾在他身上,讓他察覺了出來,將頭一轉,後腦勺枕在他懷裡。
她躲是躲不了的,她想好了,待他一走,兩千兵馬,她親自帶去邊關,以國公府裴夫人的名義,去抵禦北人。
他報他的仇,她來替他正名。
即便是死了,她也要以裴夫人的名冊刻在石碑上,入國公府的祠堂,讓世人知道,他國公府世子裴安,並非人人口中的惡魔奸臣,他還是當初那個心中裝著天下,意氣風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