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猜測為真,韓元齊他們率兩萬將卒南撤速度極快,不擔心會受到攔截,但包括宗室子弟以及諸將臣家小在內的十數萬平民,在出汴京城到抵達陳州北部這一百六七十里的路途中,受到敵軍發動的猛烈攻勢,最後有幾個人能安全的從潁河撤到潁州南部?
說起來,蒙兀人聯手掘開禹河大堤,沿潁水製造黃泛區切割河淮大地,這招太狠了。
僅此一舉,就將令他們在戰略上陷入徹底的被動之中。
即便梁帝能及時打通與渭水平原的聯絡,但潁河以東二十九州,八九百萬口民眾盡落敵手,整個戰局的天平也將徹底傾斜掉。
到時候淮西即便與梁帝朱裕聯手,兩部兵馬所控制的區域,也僅有十州之地、三百萬口民眾而已。
而除了東線要面臨以朱讓為首的二十萬叛軍,西線更要面對整合晉地之後、戰鬥力更強的蒙兀人兵馬。
關中徹底失守,在將來某個時間點,恐怕也將是極難避免的事情。
全然放棄汴京軍民,也不現實。
不要說其他了,郭端鐸、周道元乃至沈鵬,他們的家小親族都在汴京城裡,韓謙他們這時候也說出勸他們徹底放棄汴京城及十數萬民眾、讓韓元齊、陳齊他們率兩萬精銳南撤的話嗎?
即便將中高階將吏的家小眷屬及宗室子弟都帶上也不成,誰能保證這樣的時刻,汴京梁軍在南撤途中不鬧譁變?
大家在廳裡坐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討論出一個能為雙方都接受、又覺得可行的方案來。
這時候「嗒嗒嗒」馬蹄聲踩踏雨水進城來。
眾人皆驚懼的抬起頭,不知道又有什麼噩耗發生——期思城此時乃是韓謙的臨時牙帳,照規矩不是八百里加急的信報,信使入城也不能馳快馬,以便對城中將卒產生不必要的驚擾。
「侯爺,夫人生了一個男丁,東湖派人報喜來了。」霍厲高興的拿著一封手書,帶著從東湖趕來送信的信使走進大廳來。
「這是大喜事,卻害得大家緊張成這樣子。」韓謙輕鬆地說道。
「恭喜侯爺,棠邑新添男丁,侯爺後繼有人。」郭端鐸、周道元、沈鵬賀喜道。
當前的形勢惡劣至此,不管之前雙方廝殺有多激烈,河朔驚變之後,棠邑沒有落井下石,更沒有趁火打劫,不提之前通風報信,使韓元齊、陳昆得以率部及時增援汴京以及關中兵馬借道棠邑返回河淮了,最近一年多來,棠邑援借河淮的糧谷總計超過上百萬石,兩萬餘套兵甲及相應的精良戰械。
甚至現在在蔡州、潁州境內成立的流民大營,每日上千石糧谷也都是棠邑在供應。
昔日的勁敵,能為大梁做到這一步,郭端鐸、周道元、沈鵬等人也無話可說。
此時也商議不出能行的對策,責任又不是棠邑,他們也只能勸韓謙先回東湖看剛出生的小公子。
韓謙沉吟了片晌,決定再往陳州北部派出一千先遣輜重工造兵馬,在陳汴驛道南端、被洪水淹沒的臨近潁水主河道區域,協助梁軍擴大淹水區營寨及棧橋的修建——驛道口狹窄,一次停不了幾艘戰船,棧橋及水寨的規模能否繼續擴大,將直接關係進援或撤退的速度與效率。
同時棠邑也會趁著徐明珍、司馬氏都還沒有公然叛變,趁著蒙兀騎兵沒有繞到汴京南部活動,儘可能多的直接往汴京多輸送些糧秣以及汴京緊缺的騾馬。
騾馬有時候是好東西,不僅撤退時能加快行程,夏秋時圈養汴京城郭之內,可以食草葉,不佔料食,等天氣冷下來,便能宰殺取肉儲存,以渡飢時。
雖然當世人食肉是極奢侈之事,但非常之時只能用非常之策。
還有一個問題,是韓謙一直在考慮的。
禹河泥沙含量極高的大水決堤衝擊沙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