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呂輕俠此時還在金陵擁立楚太后王嬋兒與延佑帝共掌大權,並有李知誥、柴建率部坐鎮襄北,怎麼都不至於會坐失收回淮西的機會。
而真若是如此,他們也應該早早就將河洛攻陷下來了。
這時候蕭衣卿禁不住懷疑,拖到秋冬之後,再緊接組織大股兵馬進攻河洛,是不是合適。
王元逵、田衛業等部連年苦戰,將卒傷亡極大,並沒有得到有效的休整;王孝先、趙孟吉雖然率七萬兵馬歸降,但蜀卒身居異地,心思不定,而朱讓、梁師雄新得潁水以東的諸州,農耕生產想要恢復,猶需要時日——倘若這諸部兵馬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來,秋冬季的攻勢猶可能半途而廢。
此時他們能較好的控制晉地,並叫東梁軍俯首聽命,與一貫以來的軍事勝利有著密切關切,而一旦在河洛之間接連受挫,會不會造成內部的人心浮動,那真就是難說了。
更關鍵的還是烏素律在金陵的草率行動,不僅對韓謙猜忌最深的楚帝楊元溥身死,呂輕俠等人被清除出金陵,他們早年在金陵潛伏的人手也幾乎損失摻重,目前對楚廷的影響力幾乎等同於無。
即便他們之前派人前往楚州,見到楚信王楊元演,但目前楊元演在楚廷中的話語權卻不強,甚至還受到極深的猜忌。
這也就是說,韓謙倘若在接下來四五個月內,不擇手段的促成梁楚和議,他們想插手幹預的空間極少。
蕭衣卿將他諸多憂慮,跟烏素大石一一說明:「或可使趙孟吉任孟州刺史,使王元逵任雍州刺史,使王孝先守岐州,調田衛業守河津,並遣工師,助朱讓在汴京、滎陽興匠術新學,以振國勢,或可徐徐圖河洛,而不必急於今年之秋冬奪之;而右翼諸部族的南遷之事也似乎應暫緩年才說……」
孟州城樓之前,呂輕俠、周元蒙兀諸將臣站在烏素大石、蕭衣卿二人身後,聽蕭衣卿的話也是暗暗心驚,蕭衣卿明顯並不看好秋冬發動更大規模的攻勢就一定能順利奪下河洛,這才有了暫收兵馬以休養的念頭。
除了燕山以北廣袤大漠草原有不計其數的精銳部族兵馬可以南調之外,蒙兀此時直接佔領燕雲、渤海、關中、河東、上黨、河朔等數十州之地、據有八九百萬口人丁,而東梁軍據有潁水以東、禹河以南三十餘州、七百多萬口人丁,面對割據河洛、淮西僅十數州、四百萬丁口的殘梁,就心生畏意?
甚至都不惜放緩蒙兀族人南遷的計劃,還要放縱東梁軍壯大起來?
當然,呂輕俠、周元心裡再震驚,也不得不說蕭衣卿這話乃老謀深算之言。
他們佔據地利,殘梁乃是三面受敵的拙形,甚至說他們在雍州、孟州、河津以及滎陽建立起穩固的防線,將河洛包裹起來,等過兩三年後,諸部兵馬休整完畢,以及從大漠草原調來更多的精銳騎兵,聯合東梁軍於冬季冰封期進攻無險可險的蔡汝許陳等地,勝算顯然要比今年秋冬硬著頭皮繼續苦戰大得多。
烏素大石負手身後,蹙著眉頭眺望禹河南岸的崇山峻嶺。
目前他們已經較好的控制晉地,原本今年就計劃進一步擴大右翼安哈諸部族人南遷的規模。
蕭衣卿的建議,他心裡明顯,部族大規模南遷,難免會與關中、河東等地的原居民爭地,易為殘梁所趁,但北地逾發苦寒,牛羊食草不足,數萬健兒隨他南征北戰,就貪圖南地富庶肥沃。
他此時要多徵調部族健銳南下參與殺伐之事,卻要暫緩南遷計劃,他又要如何去平息那些不平而憤怒的聲音?
「其他事可且行且看江淮局勢發展,倘若梁楚真談成和議,我們也無需急於今年秋冬就再次發動攻勢,但南遷之事不能再延緩,」烏素大石說道,「北院已有怨聲傳來,蕭卿當要權衡……」
蕭衣卿微微嘆了一口氣,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