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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那也在乎各人自己。〃他顯然是不大高興,叔惠也覺得了,自己就又譴責自己,為什麼這樣反對他們結合呢?是否還是有一點私心,對於翠芝,一方面理智地不容許自己和她接近,卻又不願意別人佔有她。那太卑鄙了。他這樣一想,本來有許多話要勸世鈞的,也就不打算說了。

他笑道:〃你看我這人真豈有此理,遷沒跟你道喜呢,只顧跟你抬槓!〃世鈞也笑了。叔惠又笑道:〃你們什麼時候訂婚的?〃世鈞道:〃就是最近。〃他覺得似乎需要一點解釋,因為他一向對翠芝毫無好感,叔惠是比誰都知道得更清楚的。他便說:〃從前你記得,我嫂嫂也給我們介紹過的,不過那時候她也還是個小孩,我呢,我那時候大概也有點孩子脾氣,越是要給我介紹,我越是不願意。〃他這口吻好象是說,從前那種任性的年輕時代已經過去了,而現在是穩步進入中年,按照他們同一階層的人們所習慣的生活方式,循規蹈矩的踏上人生的旅程。叔惠聽見他這話,倒覺得一陣淒涼。他們在曠野中走著,楊樹浦的工廠都放工了,遠遠近近許多汽笛嗚嗚長鳴,煙囪裡的�,在通紅的夕陽天上筆直上升。一群歸鴉呱呱叫著在頭上飛過。世鈞又說起叫他做伴郎的話,叔惠推辭說動身在即,恐怕來不及參與世鈞的婚禮了。但是世鈞說,如果來不及的話,他寧可把婚期提早一些,想必翠芝也會同意的。叔惠見他這樣堅持,也就無法拒絕了。

那天晚上叔惠留他在宿舍裡吃了晚飯,飯後又談了一會才走,他這次來是住在他舅舅家裡。住了幾天,東西買得差不多了,就回南京去了。

叔惠在他們的喜期的前一天來到南京。辦喜事的人家向來是鬧哄哄的,家翻宅亂,沈太太在百忙中還替叔惠佈置下一間客房。他們自己家裡地方是偪仄一點,可是這次辦喜事排場倒不小,先在中央飯店舉行婚禮,晚上又在一個大酒樓上排下喜宴。翠芝在酒樓上出現的時候,已經換上一身便裝,大紅絲絨窄袖旗袍上面罩一件大紅絲絨小坎肩,是那時候最流行的式樣。叔惠遠遠的在燈下望著她,好久不見了,快一年了吧,上次見面的時候,他向她道賀因為她和一鵬訂了婚,現在倒又向她道賀了。永遠身為局外人的他,是不免有一點感慨的。

他是伴郎,照理應當和新郎新娘同席,但是因為他善於應酬,要借重他招待客人,所以把他安插在另外一桌上。他們那一桌上也許因為有他,特別熱鬧,鬧酒鬧得很兇。叔惠豁拳的技術實在不大高明,又不肯服輸,結果是他喝得最多。

後來大家輪流到新人的席上去敬酒,叔惠也跟著起鬨,大家又鬧著要他們報告戀愛經過。僵持了許久,又有人出來打圓場,叫他們當眾攙一攙手就算了。這在舊式的新郎新娘,或許是一個難題,像他們這是由戀愛而結婚的新式婚姻,握握手又算得了什麼,然而翠芝脾氣很僵,她只管低著頭坐在那裡,世鈞又面嫩,還是叔惠在旁邊算是替他們解圍,他硬把翠芝的手一拉,笑道:〃來來來,世鈞,手伸出來,快。〃但是翠芝這時候忽然抬起頭來,向叔惠呆呆的望著。叔惠一定是喝醉了,他也不知怎麼的,盡拉著她的手不放。世鈞心裡想,翠芝一定生氣了,她臉上顏色很不對,簡直慘白,她簡直好象要哭出來了。

席散了以後,一部份人仍舊跟他們回到家裡去,繼續鬧房,叔惠卻沒有參加,他早跟世鈞說好的,當天就得乘夜車回上海去,因為馬上就要動身出國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料理。所以他回到世鈞家裡,只和沈太太謝了一聲,就悄悄的拿著箱子僱車走了。

鬧房的人一直鬧到很晚才走。本來擠滿了一屋子的人,人都走了,照理應當顯得空闊得多,但是恰巧相反,不知道為什麼反而覺得地方變狹小了。屋項也太低了,簡直有點透不過氣來。世鈞裝出閒適的樣子,伸了個懶腰。翠芝道:〃剛才鬧得最厲害的有一個小胖子,那是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