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這裡,一頭霧水,不解其意。卻見崔福不再蝦米似的蜷伏在地,依舊跪著,卻慢慢挺直了腰板,眼睛看著商平,平靜地說:“主子說的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誰該賞誰該罰,主子心中明鏡一般,不必奴才多嘴。”
“恩”商平滿意道,“倒是個懂事的,只不過主子雖格外疼你,但你摔了虞妃娘娘為了本殿下讀書特賜的宜興紫砂,還毀了本殿下這一月來辛苦臨的字,此等大錯饒你不得。來人,先拖出去打五十板子,鎖起來,究竟如何處置,待明日稟明父皇跟太傅,再做定奪。”
我大驚,此時若不明白商平打得什麼算盤,我就真成了傻子了。可能是一直以來商平在我心中太過完美,以至於有些高不可攀。我萬萬料不到,原來商平竟也是會為求自保,犧牲他人的。原來在這九重宮闕中,並沒有所謂的良心,有的只是爾虞我詐,相互傾軋,是無處不在的用美好粉飾的醜惡。原來商平,和別人並沒有兩樣。
只是原來我是懵懂無知,如今眼見此等齷齪,怎可袖手不理。況且,商平這不過是下下策,臨時找替罪羊的笨法子,何如我跟崔福早已想出的“瞞天過海”,只是商平當著眾人如此裝模作樣,我若明說傳到別人耳朵裡豈不穿幫。正不知如何是好,侍衛已經過來拖崔福,我不由得大急,喊道:“商平,你給我住手。”話剛出口我已後悔,兩輩子加起來,我都沒對商平用這種口氣說過話,他一向心高氣傲,又身份高貴,等閒人不放在眼裡的,何況是我。果然,我看商平臉慢慢沉了下來,心知要糟,就聽商平轉身衝我開口:“蘇鬱,你跟我說話呢?”我硬著頭皮道:“有話好說,你先別動粗,叫侍衛退下去,我有話跟你說。”商平冷哼一聲道:“憑你也配,說白了,你也就是伺候我讀書的奴才,跟崔福一般無二,若是你我一樣的罰,你以為憑你有多大的臉面還想保別人?”
商平,我怎麼樣此刻還是相府公子,你如此羞辱我,被人聽了去,置我於何地?我氣得渾身發抖,就聽崔福急道:“主子,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心甘情願受罰。”又轉頭衝我道,“公子,您就別為奴才費心了,主子臨的字讓奴才毀了大半去,奴才該罰。”崔福的意思我明白,是叫我萬不可此刻為保他掀了商平的底,他咬緊商平的字毀了大半,那就是還有小半未毀。若是拼著崔福捱了這一頓打,我過後再跟商平將此事說清楚,那明日商平將盒子裡的字一交,定是能過關了。到時商平念著崔福一心為主,開口求兩句情,多半也就不予追究了。只是我此刻心中賭了一口氣,耳邊只翻翻覆覆響著商平那幾句話,想也不想,抓起崔福先前敬我的那杯茶,潑向那堆早已溼爛的宣紙,又將茶杯“桄榔”一摔,衝商平道:“崔福犯得過錯蘇鬱如今都犯了,殿下如今打算怎樣處置蘇鬱?”
商平大約是從沒見我敢如此頂撞他,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我這一連串動作本是一時衝動下所為,此刻冷靜下來,只感覺頭皮突突的疼,見商平冷冷的不說話,崔福嚇的不敢說話,侍衛們更是大氣也不敢出,整個上書房鴉雀無聲。我不由得一陣心灰,自己也搞不清今日如此衝動是為了崔福還是為了商平讓我太過失望。
我低著頭一聲不言語,就聽商平冷冷一哼:“蘇鬱,有段時間沒見,你倒是長進了。”我嘆了口氣,罷了,他是好是歹,與我何干。抬起頭來,衝商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蘇鬱不該頂撞殿下,是蘇鬱的錯。”商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我,半晌一聲輕笑,道:“你也是牛脾氣,我不過跟這奴才玩玩罷了,你就認了真。”抬腿踢了崔福一下道:“別在這裝相了,沒看蘇公子都路見不平,要拔刀相助了。”我聽了心裡越發不是味兒,崔福這幾日戰戰兢兢,我這幾日兢兢業業,說到了底,究竟是為了誰來。罷罷罷,商平,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蘇鬱自走蘇鬱的獨木橋,當即又深深施了一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