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頭看了看天。天空中彤雲低垂,宛若觸手可及。風中的雨絲已經變成了雪花。開始撲撲朔朔迷迷離離地落下了。
在帳外不知等了多久,他人幾乎要凍木,心也凍得冰冷,終於見著那大帳簾子掀開,他心中一喜,只道是鐵木真傳他進去,卻從裡面走出一個蒙古武士來。見他在門口擋著道,伸手便將他推開,口中用胡語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雖然李全聽不明白,卻知道這絕對不是甚麼好話。
他胸中怒火上湧,自家在京東縱橫十餘年,幾曾受過這種屈辱!但當他再次在腰間摸空時,才恍然驚覺。
自己已經不再是執著鐵槍衝鋒陷陣所向撲靡的李鐵槍了,而是寄胡人籬下搖尾乞憐的李全。
一念及此,那滿腔的怒意,彷彿被兜頭一瓢冷水潑過一般,讓他心灰意冷。
那個蒙古武士根本不曾理睬他,而又是大聲向外吩咐,片刻之後,燒得旺旺的炭火與一隻完全的烤羊便被送進了大帳,那烤羊地香味,便是在大帳門簾放下後許久,仍在李全鼻端迴旋。
因為一大早便被趕來候見地緣故,他至今未吃早餐,腹中正飢腸漉漉。
“唉!”
心中悲憤之至,他禁不住仰天長嘆。
“你為什麼嘆氣?”
嘆息未定,一人站在他身後問道,他轉過頭來,看著那人,那人卻也是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極為英挺,眉宇之間,一股銳氣昂揚而出。李全不禁苦笑,自家年紀比他們雖要大些,可大不了幾歲,但無論是與那史天澤比,還是與眼前這人比,都要顯得暮氣沉沉了。
那人方才說的是胡語,故此李全聽不懂,那人微微一笑又用漢話問道:“你為何嘆氣?”
李全正待答話,心中突然一動,此人不經任何通稟便出現在鐵木真大帳之前,帳前的武士對他都是恭敬有加,他年紀又輕,想來必是胡人中的親貴。看此人模樣,是那種極進取的,必不喜自己那暮氣沉沉的樣子。
“在下只是嘆息,大汗雖號稱成吉四汗,卻並無包吞四海之志。”李全正色答道:“不然何故如此怠慢天下英雄耶?”
那胡人親貴聞言眼前一亮,上下打亮了李全一眼,也不怒,只是微微笑著進了大帳。他一進大帳,那帳聲喧鬧嘈雜之聲先是定了一下,接著李全聽得那尖銳的聲音又響起。
然後方才出來叫送烤全羊上去地武士又行了出來,用輕蔑的目光掃了李全一眼,嘟嘟囔囔地罵了聲,才做了個讓他進去地手勢。
李全自地上抓了把雪,用力擦在自家地臉上,一直到其融化,然後他深深吸了口氣,雄糾糾踏入了鐵木真的大帳。
他進來之後,藉著火燭之光打量四周,大帳佈置得極盡奢華之能事,地上到處鋪著厚厚的流求毯,一個貧苦牧民全部家當,也未必能換得這樣一塊毯子。角落裡放著流求的大刻鐘,這種用重錘帶動的大刻鐘。如今市面上已經較少,價格比那些條鍾還要昂貴。
這大帳中人並不多,高踞於上的是個花甲老人,他須銀白,長鬚直到胸前。他雙眼細長,雖然因為年老地緣故,深深陷入皺紋之中。但那眼中的光芒卻依舊銳利。當他一眼瞄過來的時候。雖然面上還帶著笑,但還是讓李全感覺得一股寒意。
比之帳外地嚴冬還要冷地寒意。
他是咬著牙,才讓自己未曾跪下去,昂然站立在大帳中間,只是抱拳行了個禮。
“那個南蠻大膽,見了大汗竟然不跪!”
坐在一側的一個色目人憤然起身,用手抓著腰刀,另一隻手指著李全哇哇大叫。他身體太胖。雖然努力要做出英武地模樣,卻反而使自己象個小丑。雖然他是個色目人。只是這滿口子地漢話。卻說得極順溜,大帳中其餘胡人,聽不懂他說地話語,卻也可以從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