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有什麼大志,只盼著掙幾個小錢餬口度日便罷,這太平盛世裡,有餬口錢日子就能安穩。
但風言風語一起來,他就未必安穩了。
就算他幹這行的不必理會旁人目光,可也得想想老婆孩子。
方才又無奈收了他的東西,這心思就定不下來了,總覺得形勢不好,要不還是趁早打算為妙。
梁溧來得早,佔了臺下前排一席。
衙門差事不順心,早上又被梁永琛一頓數落,他心裡煩得很,沉著臉坐了兩出戏之久,便連相伴同來的幾個子弟也不好說笑喧譁。
這時候見著祝金生唱錯了詞兒,他一腔鬱火便噌地上了頭:“這都唱的什麼玩意兒!”
同席的藍衣子弟聞言道:“這位是泰康坊邢家的五爺捧的角兒,勳貴咱惹不起,六爺還是忍忍。”
他不提這勳貴倒罷,提將起來梁溧心裡那邪火就有些壓不住了:“你什麼意思?勳貴怎麼惹不起?
“要不是這些年邊關不寧朝廷才格外倚重武將,他們勳貴再有權勢還不是得聽文官管治?
“就如今,調兵權還在兵部掌著,勳貴還能狂到天上去不成!?”
“我的爺!這可是外頭,你可千萬別信口亂說了!”旁邊著綠袍的子弟趕緊站起來遮擋,且還不忘左顧右盼看一看。
隨後又給藍衣人使眼色:“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少說兩句能憋死你!”
梁溧怒道:“我不過就讓這個戲子下臺,你們倒跟我扯上這麼多!
“老子身為堂堂梁家的公子,難不成還拿捏不了個戲子?!來人!給我把他轟下去!”
戚繚繚坐在看臺上心不在焉,忽然就被程敏之扯了下袖子:“下面有人吵吵!”
她探頭看去,就見幾個錦衣繡袍的公子哥兒正在嚷嚷著什麼,接而幾個家丁就指著臺上的祝金生在大聲喝斥。
邢爍倏地坐直了身。
“那誰呀?”燕直起腰桿,“哪個不長眼的敢在小爺們跟前鬧事?!”
小廝看了下,說道:“面熟。好像是梁家的人。”
梁家也是大殷的望族了,最早是武將,太祖未登基那會兒,是朝中的勳貴,後來到了大殷,就棄武從文到如今,浮浮沉沉,追溯起來也有十幾代的歷史了。
如今嫡支旁支的也是一大家子的人。當家的梁鐸如今正是內閣大學士,兼職戶部尚書。
戚繚繚就說:“忍忍吧。”
閣老們那可是皇帝倚重的重臣,梁鐸為官也還端正,就當是看老爺子的面子好了。
且祝金生說到底是個唱戲混飯吃的,護過頭了對他其實並沒有太大好處。
燕就先按下來。有戚繚繚發話,邢爍也沒說什麼。
底下樑溧是知道四煞就坐在包間裡的,這裡由著家丁鬧了會兒,只見邢家的人也不見冒頭,隨即冷笑了一聲。
索性把祝金生當成了洩火的,指了指身邊家丁就道:“這廝橫豎是在坑錢,打量著有邢家五爺花錢養,便連咱們幾個也不曾放在眼裡了!
“還愣著幹什麼?趕他下臺!”
家丁們便一窩蜂湧上臺,揪著祝金生便拖到了臺下。
祝金生反抗之時,一腳踩到家丁腳面,家丁怪叫起來:“這賤種還敢動我?!六爺,這廝不忿,對您不敬!”
梁溧沉臉。拍桌道:“班主呢?!”
班主沒想到惹出事,更沒有想到竟會有梁溧這種得理不饒人的,除了趕緊出來作揖打拱也無辦法。
但梁溧並不依,又使了家丁出來拖著祝金生到了跟前跪下,腳尖挑起他下巴來:“敢壞我的興致,誰給你的膽子?”
戲子本屬被人瞧不起的三教九流,跪地磕頭什麼的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