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吳軍新法吸引、外加中吳軍不時以江中水師舟船接應、在胡逗州設定大營賑濟,至今淮南流民往蘇繡常湖四州移民者絡繹不絕。
總的來說,我吳越因此法而得南唐破敗之地大量移民,於此法中受益不淺,要想大王出面禁止,只怕……”
“善政?濟川,你剛才說起十弟的舉措時,卻是用了‘善政’一詞呢。”錢仁俊的眼神倏忽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態度,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濟川何以認定,那免疫法一定是善政了呢。”
陳洪進一咬牙,他知道此番只有硬著頭皮勸說了。畢竟,他總不能和錢仁俊說,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六年前就被錢惟昱帶走了、留在身邊半是做侍女、半是當妹妹養著,好控制他吧?他總不能把十八娘寫給他那份家書上的勸說言語直接坦白出來吧?
畢竟,當事人雙方都沒有透露過錢惟昱身邊的小侍女陳璣的真實身份,外人根本不知道陳璣是陳洪進的愛女。藩鎮之間的勾結,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
“節帥,善政與否,末將只是以大王的角度妄自揣測。末將以為,但凡是有利於我吳越一國增加戶口、增強國力的變法,便都是善政,請節帥明察!”
錢仁俊注視著陳洪進的眼神,沒有從中看出動搖,最後只能是長嘆一聲:“罷了,某家難道還想做那惡人不成。與民休息,自然是好事,只怕大王和十三弟那裡,日後的壓力就更大了。”
“節帥,大王和十三爺,也未必不是在等著節帥在免役法的問題上改弦更張、這才好給兩浙計程車紳豪族施壓啊。昔日高祖入秦川,約法三章而吸納民力以為己用;盧植、皇甫嵩剿滅黃巾,而曰‘今天下一統,若容其降、無以勸善’。
劉邦以寬仁得天下,蓋天下分崩,寬仁之術雖有損於一時一地之民力征發,卻有益於來遠人、附流民;漢末以嚴刑峻法威懾黃巾,則天下已然一統、無有遠人未附可用。如今我吳越偏處一隅,施行新法所費錢糧不多,招撫遠人之效卻是不小,此正是改革之良機啊。若是天下財賦之地盡入吳越之手,再行此法,豈不是尾大不掉、事倍功半了麼。”
陳洪進恭恭敬敬地把這段話說完,見已然接受了他建議的錢仁俊面露嘉許之色,知道自己賭對了。雖然他最後那段話只是從女兒給他的親筆密信上背下來的。至於今年十三歲的陳璣究竟有無如此見識,事情是很顯而易見的——這番話,只能是廣陵郡王的意思,沒有別的可能。只是讓陳洪進的女兒寫下來而已。
……
6月份的時候,平南軍節度使率先推廣了免役法,七月立刻被中吳軍的錢惟昱只做不說地“抄襲”了。9月秋收之後,吳越國內的第三個大鎮、福建地區的清源軍、威武軍也都紛紛改弦更張,則算是給了試圖保留徭役的吳越國豪紳們最後致命的一擊。
雖然錢仁俊、陳洪進的推行比錢惟昱又拖慢了兩個月,但是效果是不差的——因為秋季是農忙時節,而朝廷從來都不會再農忙季節徵發徭役,大多把徭役期放在沒有農活的冬天。所以7月下令變法廢除徭役和9月下令,在效果上是沒有分別的。
兩浙核心地區的無數糧長、豪紳、幫辦攤派徭役的地方勢力,對於從此不能趁著政府徵發徭役的機會多徵窮人服役幹私活,心中尤其不爽。可是吳越在蘇南、江西、福建的領土紛紛改革了,兩浙又能撐持多久呢?
在保守勢力的阻撓之下,顯德元年的徭役最終還是沒能在兩浙地區廢除,杭州、越州、衢州、婺州、處州、溫州六府成了吳越國土上最為保守勢力的大本營。放任地方豪紳濫用了一年民力、上演了徭役廢除之前最後的瘋狂之後,來年開春的時候,吳越王錢弘俶正式頒佈了《免疫法》,自此而後,吳越二十八州地界,再無徭役這種無償徵發民力的制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