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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女人是為重振山林,才不得不鋌而走險來到山東的。兵荒馬亂的,她一個婦道人家有這樣的肝膽也著實令人歎服,我勸大哥再斟酌斟酌,給小弟一個薄面,講些仁義還了她的包袱隨她去吧。”

大當家的嘿嘿一笑說:“二弟你是怎麼了?腦袋沒事吧?她帶的可是滿天下都能兌現的白花花的銀子呀。咱們要保住這塊地盤缺的就是這種叫銀子的東西,你倒夠慷慨的。這個女人不能放,天下不可能以‘仁義’就能成大業,明天把女的做了,男的留下修地道,如不老實割耳朵、挖眼珠子決不留情。”說著他又衝著我嘿嘿冷笑一聲,說:“你快死了,看在二弟為你求情的份上你死前讓我們為你辦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什麼?”

我說:“把我女僕的屍骨送回飲馬川山林,別的沒有了。”

二當家的有些尷尬了。他說:“大哥,小弟不忍心讓這麼個有俠肝義膽的女人毀在咱們手裡,她的心裡有多少夢我們是永遠打不開的。但是,日本人來了,毀了她的山林,她立志讓林木重新茂密起來,單憑這一條,她就是個有民族氣節,有志氣的奇女子。我們當是愧不如她。大哥,只要你饒了她,從今後我再也不離開這兒一步,我全聽你的。”

大當家的想了想說:“饒她?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二當家的說:“什麼事情?”

大當家的說:“娶她。娶了她,她就是我們家裡人了,我能殺我的弟妹嗎?”

二當家的一時怔住了,但馬上和緩過來說:“大哥,一言為定,我娶她。”

大當家的說:“你潔身自律的品質人人歎服,如果這次你要耍滑頭,我可要懲罰你。”

我又被送到二當家的臥房裡。胖女人進來收拾衣裳被褥,一邊收拾一邊說:“哎,你跑了有什麼用,孫猴子再有能耐能逃得出如來佛的手心嗎?順順當當做我們的二太太多好,非得讓人死去活來的折騰才舒心?我雖是個下人,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我從小就懂。”

我一時火氣上頭,指著她的臉怒斥道:“爛了嘴的骯髒東西,誰要做你的二太太?我死了可以,讓我做你的二太太休想。”

胖女人也火了,與我對罵起來:“你也別和我混充什麼夫人娘子的,還沒有吃交杯酒就狂得擱不下你了。給了我們二當家的虧你什麼了?我們二當家的進過洋學堂,當過大學的教書先生!你牛什麼牛,多少碰瞎眼的好閨女想嫁給二當家的,二當家都不看一眼半眼的,你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是烏鴉佔了鳳凰的窩,你還委屈,不知道明日拜了堂多少姑娘眼珠子都氣冒了。”胖女人罵夠了,氣呼呼地摔門子走出洞屋。

我的心內十分空虛。明天他們要把我怎麼樣呢?我不敢想。桌上的金銀簪環閃著華貴的光澤,紅色的嫁衣如火如霞,看上去飄渺而神奇。我真的要做新娘了嗎?不,每個女人一生只能做一次新娘,這第一次是一生中最完美的轉折,我心中的新郎永遠只有根生。與根生拜堂的事情彷彿剛剛過去,如昨天、如今天、如現在。紅燭的光輝中,根生的額頭閃著光芒,很誘人……我深深愛著的根生,我不能對不起你,對不起山林。

我想起了牛子的話:“……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自己……”我把一支鳳翅扁簪掖在袖中,明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人活著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一種信念一種牽掛嗎?我的牽掛是飲馬川的山林。可是我無法再去恢復它當年鬱鬱蔥蔥遮天蔽日般的神奇景象了,我對不起高家的人,對不起根生。我現在死去是高家的罪人,可在這種環境中我只能選擇死亡……

“死亡”這個念頭像一條毒蛇,纏著我的身子,叫我日夜不得安生。死了,一了百了,明年的明天就是我的忌日,這就是命,命中註定我客死他鄉!最後一錘定音,讓我輕鬆下來,好像卡住了蛇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