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正香,紅樸樸的小臉蛋掛著一絲兒甜甜的笑,也許在夢中已見到了我。我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小臉,綠柳翻了個身仍然睡著,葉兒卻醒了,驚慌地跳下床問:“太太什麼時候回來的?”沒等我回答,二奎嬸大罵起來:“下流沒臉的東西,誰的床你也敢上,給你個臉,你敢上腦袋,還不快跪下請罪。”葉兒連忙跪下說:“太太恕罪,二小姐剛才非讓我上床,我就上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我笑著說:“你快起來,別等我扶你。你哪裡有罪,我還得賞你呢。你把綠柳帶得那麼好。”小丫頭子們七手八腳把青楊的衣服扒去了。我說你們也下去睡吧。丫頭們和二奎嬸退了下去。
我躺在床上,一邊摟著一個女兒感到很幸福,也許以後很少能有這樣的機會了。再等幾天,四環子回來還得趕緊栽樹,都趕上了,活兒一件比一件重要。青楊用小手撫摸著我問:“娘,明天是不是又要走。”我說:“不,娘明天先送你上學堂再走。你到學堂聽先生的話,要好好背書寫字,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每天寫字,打算盤。”“娘,我想跟你上山,先生對我一點不好,我除了想娘一個字也不會寫。”黑暗中傳來了哭的聲音,只感覺到揪心撕肺地痛。
我說:“睡吧,你在學堂好好讀書寫字,聽先生的話,娘下次回來就不走了。”女兒哭著說:“那我到學堂好好聽先生的話。”
夜裡綠柳總在夢呼喊葉兒,每一次呼喊青楊都會驚醒叫幾聲娘。俗話說:娘邊女兒骨邊肉。青楊脆弱的情感讓我在一瞬間動搖了重振山林的念頭,可一瞬間過後我還是特別理智地提醒自己我必須要和大家一樣。
天亮了,我把綠柳叫醒。綠柳看著我眨著眼睛說:“葉兒,你是不是《西遊記》中的孫大聖會七十二變,昨天睡覺時你還是葉兒,今天卻變成娘了。”我雙手捧著綠柳的臉親了幾口,說:“我就是你娘。”綠柳呵呵一笑說:“那明明昨天和葉兒睡的,葉兒還給我講武松打虎呢。”我說:“娘夜裡回來的。”綠柳高興地哼哼著,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可我看到兩顆珍珠一般的淚水順著她的臉蛋滾落下來。丫頭們進來忙活起來,我和女兒們吃了早飯,送她們到學堂。路上,我再三叮囑葉兒:“小姐們在學堂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千萬帶醫生來瞧,小姐們寫字寫得累了要準了先生喝口水。”葉兒點頭答應,說:“太太放心,小姐們如果有一點兒閃失,我敢拼命保全她們。”
來到學堂,孩子們齊刷刷地跪下一片。她們都在謝我,謝得我心潮澎湃。
我又上山了。這回比以前離家更遠了,如果再堅持十天半個月,山上的活兒,都會做完。大地又散發著泥土的芬芳,烈火焚燒的痕跡一天天減少。山風吹來,有幾隻零星的小鳥啾啾地鳴叫著,給人增加了幾分歡悅之情。
轉眼又過了幾日。這幾日,我對女兒們的渴念更加強烈,我已經想不起她們熟悉的面孔。人吶!往往最熟悉的也就是最陌生的。可我還記得她們滑嫩的面板和熟睡時微弱的鼻息聲。
無數的睡夢中,我疲憊的靈魂又一次次回到那場大火之中,又見到步履矯健的根生,任憑我聲嘶力竭的呼喚,他頭也不回地向烈火深處走去。每次被丫頭們叫醒我都大汗淋漓。我感覺到那可怕的一幕已經溶入我的靈魂滲入我的血液,使我永遠無法擺脫。在我未來的時日還不止一次地光臨我的幻想之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撕咬著我,可同時又在激勵著我。
我得了一種頭痛的毛病,隨我出山的老媽子給我拔了幾個火罐,火罐印子如烏青的李子一樣懸在我的額頭,顫抖在腳心的銀針讓我痛入骨髓。我咬著牙忍著痛拔了銀針又到山坡的工地上。我要把自己的汗水灑遍飲馬川的每個角落,飲馬川的土地沾了高家一代又一代人的鮮血,飲馬川的樹木被我的淚水和汗水澆灌,它們能感知的,因為它們是有靈性的。我不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