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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器——大哭起來。我邊哭邊說:“飛絮也是女人,你為什麼讓她知道,你妹妹是不是比你老婆還要親﹖”——我承認這句話是我今生所說的最愚蠢的話。在失去丈夫和飛絮後的漫長歲月中,每次想到這句話,我都會有一種萬箭穿心的痛楚。

丈夫一躍而起,緊緊摟住了我,兩行溫潤的淚水打溼了我的肩窩。丈夫是從來不流淚的,縱使受了千般委屈也會付之一笑的。我知道丈夫背上的負擔實在是太重太重了,除了挑起沉重的山林,還要挑起世人的目光和幾百口山民的冷暖。他寬闊的胸膛摟過幼時的妹妹,摟過我,摟過我們的一雙女兒。誰又能想到他在深夜裡竟然脆弱得如一個無助的孩童一般。可我還是相信我的丈夫是堅強的,他的這種堅強支撐我們一家五口人永遠自信自強無畏地行走於不幸而又萬幸的人生旅途之上。

就在李四友回來的第四天,周管家帶著一隊日本兵來到山上。周管家沾了洋葷徹底改頭換面了,就像土豆塊經過加工成了炸薯條一樣光彩。不知何時也學了一句半句的日語。日本憲兵牽著一條牛犢子般大小的狼狗,狼狗張著血盆大口,嚇得青楊和綠柳直往葉兒身後躲藏。這天,周同帶著凶神惡煞般的日本軍官原野一郎在飲馬川轉了一整天,山上山下站滿了鬼子,滿山的村民誰都沒有幹活兒,鬧得人心惶惶。太陽落山的時候,周同帶著原野一郎從山上悠悠忽忽地下來。

早幾年聽說日本強盜已經強佔了東北,也耳聞一些日本鬼子殘殺掠奪的種種暴行。那時侯彷彿覺得那麼遙遠,但是眨眼之間這種可怕的傳言竟成了現實。大家都不說一句話,可心裡都已經料到這山中所有的生命都將面臨著重大的威脅,也許已註定在劫難逃了。

月亮不知不覺慢慢掛上了樹梢,皎潔的圓月彷彿是天穹中的玉盤,瀉下縷縷冰清玉潔如水般溫馨的月光,使整個山林都沐浴在這月光中。

野原一郎沒有走,他向我們提出了三個要求:第一,他們的公大公司在張市建造一個兵工廠,需要採伐這兒的木材;第二,這山上的野生動物太多,他們要殺盡山中所有的牲靈;第三,立即修好當年炸斷的山路。這三個條件如果不答應,後果自負。

二奎叔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更沒領教過日寇的兇殘。當著原野一郎的面向周同的臉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說:“周管家,老東家那麼信任你,讓你管理了高府,可我萬萬沒有料到,你不僅霸佔了高府,還霸佔了蘭姨太太,現在你又把日本人帶來要毀這片山林,你這狗東西,你長的是人心嘛。”

周同擦了擦臉上的濃痰,沒有一點怒色,甚至有一點欣喜地說:“老東家去了,這高府是我一手精心調製出來的,你說,不歸我該歸誰﹖明人不說暗話,這飲馬川和黑麂子山遲早也都是我的!”

二奎叔大罵了一聲牲口,向周同撲去,野原一郎身後的憲兵對著二奎叔的胸脯射出一連串子彈,二奎嬸和葉兒瘋狂地跑了過去。二奎叔重重地倒下了。根生大叫:“我是這兒的主人,有話和我說,不要開槍亂殺無辜!”

冷風颼颼的,直吹得人心寒,所有的樹木都在嘩嘩作響,狂風捲著樹條兒揮動著,像魔鬼的爪子在亂舞。

這一夜,丈夫和四友都被野原一郎帶走了。飛絮差一點也被帶走,周同向野原一郎說:“女孩的,不懂,太君不如放了她。”飛絮被幾個女人拉到房裡,插上了門閂。只聽見她把板門拍得啪啪作響和痛苦呼喚大哥的聲音。我明白她們兄妹情深,在緊要的關頭,飛絮可以用自己的毀滅去換取根生的再生。

殘星閃爍,閣樓裡一片寂靜,樓下葉兒的哭聲細細的,揪人的心。

我從來沒有感到整座閣樓會是這麼空,空得彷彿能容得下整座飲馬川。屋子裡一下顯得沒有一點生氣。夜裡,我失眠了。我點了一支安魂草,但安魂草對我來說已沒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