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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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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小妹妹閃動著大眼睛,嘴角浮起一個美麗淒涼而無助的微笑。“我們在霧裡散步,走得太遠了,只好叫汽車回來。”是嗎?只是一次霧裡的散步嗎?我看看子嘉,他正靜靜的、惻然的、求恕的望著我。小恬向我走過來,把手扶在我的輪椅上,幽幽的說:“回來真好。姐姐,要我推你去散步嗎?”

我的眼睛溼潤了,有個硬塊堵住了我的喉嚨。到底,我那小妹妹還是太善良了。“良心”竟然連你上飛機都阻止了嗎?我嚥了一口口水,微笑的說:

“是的,推我去看看霧。”

“霧已經散了。”小恬說,推我走向後花園。我知道,我必須給子嘉一段時間,去運進那口箱子,和毀掉那封信。我真慶幸我沒有拆閱那封信。

真的,霧已經散了。

六 亂線

第一次,他送來一盆蘭花。

第二次,他捧來一缸金魚。

第三次,他抱來一隻小貓。

而今,在這慵慵懶懶,寥寥落落的春日的暮色裡,蘭花佇立在窗臺上,由視窗射進的黃昏的光線,把蘭花瘦長的影子投在靠窗而放的書桌上面。金魚缸靜靜的坐落在屋角的茶几上,透明的水被暮色染成灰褐,兩條大尾巴的金魚正載沉載浮的在水中緩慢而笨拙的移動。小貓呢?許久沒有聽到它輕柔的低喚,也沒有感到它溫暖毛茸的小腦袋在腳下摩擦,哪兒去了?是了,它正蜷伏在茶几邊藤椅上的坐墊裡,睡得那麼沉酣,我可以看清它背脊上豎著的小茸毛隨著呼吸而起伏波動。室內這樣靜。蘭花、金魚、貓!都繞在我的四周,只要抬起眼睛來,對室內瀏覽一下,三樣東西都在眼底,蘭花、金魚、貓!他說:“希望你被我送的東西所包圍,那麼,你的生活裡就少不了我,你會睹物而思人。”

睹物而思人?我深深的靠進椅子裡,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是冰冷的,不知是多久以前灌的開水了。事實上,室內也冷得夠受,寒流滯留不去,雖是春天卻有冬的意味,窗外那綿密的細雨也依舊漠漠無邊的飄灑,雨季似乎還沒有過去。

再啜一口茶,冷氣由心底向外冒,寒意在加重。室內盛滿了濃濃的暮色,濃得化不開來。蘭花成了聳立的陰影,金魚缸裡已看不出魚的蹤跡。小貓,好好的睡吧,我喜歡聽它熟睡時的呼嚕聲,這起伏有致的聲音最起碼可以衝破室內的寂靜,還可以提醒我並不孤獨。並不孤獨,不是嗎?有蘭花、金魚,和貓的陪伴,怎能說是孤獨呢?他說:

“每一樣東西上都有我!”

都有他嗎?我微微的眯起眼睛去注視那蜷縮而臥的小貓,無法在那漆黑一團的小身子上找到他!蘭花上有嗎?金魚上又有嗎?“有”不是一個虛字,在這兒卻成了一個虛字。閉上眼睛,我反倒可以看到他了,穿著他那件咖啡色的夾大衣,脅下夾滿了他的設計,計劃,和各種藍圖,匆匆忙忙的攔門而立:“我只能停二十分鐘,馬上要趕去開會。”

永遠如此匆忙!是的,他只能在工作的空隙中來看我,儘管為他泡上一杯茶,卻無法等茶涼到合適的溫度,他已經該離去了。然後,留下的是一杯沒喝過的茶,一間空蕩的屋子,和一份被擾亂的感情。睜開眼睛,他的幻影消失,室內已經昏暗沉沉。開亮了桌上的檯燈,淺藍的燈罩下發出柔和如夢的光線。握起一支筆,攤開了一張白紙,我想寫點什麼,或塗點什麼。鉛筆在紙上無意識的移動,直線,曲線,縱縱橫橫,重重疊疊,一會兒時間,紙上已被亂七八糟的線條所佈滿,找不出一丁點兒空隙。那樣亂糟糟的一片,象徵著什麼?我的情緒嗎?那些線條,我還能理出哪一條是我第一次畫上的嗎?情感上的線條呢?那最初的,濃濃的一筆!這個男人曾執著我的手:

“嫁我吧,我們在月下駕一條小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