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從他腿上拔出刀子,盯著他冷聲道,“我裴家的門楣,也不是你給的。”
他直起身來,一字一句地道,“是我裴家祖輩的鮮血、本事,換來的名望,憑你?不配。”
話音一落,他手裡的刀子,又紮在了他另一條腿上,看著皇帝慘痛的模樣,裴安一笑,“不著急,咱們慢慢來算。”
皇帝滿臉恐懼,知道自己不會有下場,咒罵道,“裴安,你不得好死”
“適才那刀,是替母親討的,這刀為父親。”裴安突然絞了一下手裡的刀子,聽著他的慘叫聲,平靜地道,“我父親也不是輸給了你趙濤,而是輸給了這天下,其中道理,你這樣一條狗,永遠都不會明白,也不配明白。”
裴安接著又抽出刀子。
皇帝已疼得臉色發白,一雙腿被鮮血染滿,摔在地上往前爬。
一條喪家之犬,裴安突然失了興趣,拖他起來,對準他腹部連刺了三刀,將該討回來的都討回來了後,一把將刀扔在了他面前。
“想要什麼死法,自己決定。”
換做之前,他恨不得扒皮了他趙濤的皮,再一刀一刀地將他的肉割下來,看著他生不如生,他欠國公府多少條人命,他趙家便得還多少條。
如此方才能解恨。
可如今他心底的仇恨被一道繞指柔,慢慢化開,已沒了之前的那份執念。
國公府五條人命回不來了,殺人償命,只要他趙濤死了,便罷了,他總不能也同他趙濤一樣豬狗不如,草菅人命,枉為人。
裴安轉身從邊上找了一塊緞子,擦了擦手上的鮮血,再朝芸娘走去,怕髒了她,他墊著一層絹帕,去牽她的手,“走吧,回家。”
芸娘看著他遞過來的手,啼笑皆非,揭了那絹帕,白嫩地五指緊緊地握住了他沾著血跡的手掌。
“在芸娘心裡,郎君是這天底下最乾淨的少年郎。”芸娘抬起頭,殷紅的眼睛裡含著水霧,突然衝他一笑,“郎君要殺誰,那都是他們該死。”
那日雨夜,她一人騎馬前來,哄他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從初見到如今,這一路走來,兩人遭的罪還真不少,卻從未有一刻覺得難熬過,他知道,全仗著她同自己的那份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這樁仇恨,在他決定返回江陵之時,便已算是棄了,她卻記在了心裡,一人回到了臨安,接替了本該自己做的,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給了他一個太平的臨安,讓百官和百姓開著城門迎接他,他惦記了十幾年的仇人也給他綁在這兒了。
這回他是切切實實地吃了一回軟飯。
不是所有的夫妻,喝了合巹酒都會這般生死與共,榮辱與共。
是他得了上天眷顧。
心頭湧出來的熱流,一時五味陳雜,裴安拉過她輕輕擁入懷,發自肺腑地道,“此生能得以同你相遇,為夫願意拿一切來換。”
這樣粗糙的情話,若是從旁處聽來,芸娘指不定一身的雞皮疙瘩,可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從他嘴裡聽來,便能明白那話的分量。
“那可不行,夫妻一體,郎君的便也是我的,郎君要想舍個什麼東西,得我同意了才行。”
久別重逢,這會子似乎才有了感覺,裴安溺死在了這樣的溫情裡,逗著她,“指甲蓋兒也不行?”
她搖頭,突然流起了淚來,“也不行。”
他聽出她聲音不對,輕聲問她,“怕不怕?”
她又搖頭,“怕倒是不怕,就覺得一根弦繃得緊,一口氣都不敢松,也不是不怕,不怕自個兒,怕郎君那頭傳出個什麼噩耗,讓我怎麼活。”
這樣心思和他儼然一樣,他將她摟緊了一些,“為夫在你心裡就這麼沒用?”
他故意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