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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黃昏時分,王德偉熬不住了,回宿舍喝了點酒,飯也沒吃早早熄燈睡覺。張德生沒吃晚飯,開了等穿個大背心滿屋打蚊子。於京水鼾聲一陣高一陣低,臉上時常掠過不安的抽動。於鵬靜靜地看著他,似乎要從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讀出什麼。

夜色無情地黑下來。

張德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於鵬逗話,於鵬知道,這是警察審訊慣用的手法,雖然從家常開頭,卻往往能繞出重大案情來。雖然他沒什麼好隱瞞,但也不想讓人知道太多,出言更謹慎起來,張德生也覺沒趣,到前屋開了電視,不再理他。

夜靜靜地,於鵬感到一陣惡寒。猛地,村裡的狗開始驚慌地咬起來,聲音急促而慌亂,片刻亂了鼓點,近於歇斯底里的狂嗥。夜空中平添許多股來去無蹤的冷風,幾家柴扉搖曳,幾家屋瓦叮噹,路上浮灰四起,榆樹錢鎮的人們被各種奇怪的聲音弄醒,都縮在被窩裡不肯出來。

撲通,似乎有人跳進院子,儘量壓低聲音,於鵬還是聽到了。這裡是派出所,能有誰來搗亂呢?他沒動,聽那腳步聲慢慢走近外屋。外屋張德生正在看電視。

撲!

撲撲!

三聲沉悶的響動,好像雞毛撣子打在被套上。

張德生沒作聲。外屋電視明滅光影映在審訊室的鐵皮門上,於鵬猛然在上面發現個陌生的身影。那身影略一遲疑,嗖地閃進審訊室。

一個男人,不高,棒球帽,黑風衣,絡腮鬍子,手裡,是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槍,似乎還略有白煙飄動。那人看了看昏睡的於京水,又看了看鐵柵欄裡的於鵬,也不說什麼,直接舉起槍,瞄準他。

砰!

槍響了。於鵬一閉眼,只等子彈穿胸而過。

咚!有什麼重東西倒在地上,在地上。於鵬當它是自己。

不對,槍聲不應該這麼響!於鵬電光火石般閃過疑問,睜眼一看,王德偉舉著手槍,槍身顫抖。棒球帽男人趴在地上,死了。

“他殺了張德生,他殺了張德生!”王德偉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於京水被槍聲嚇醒,眼見那棒球帽男人身下的血灘越來越大。外屋撲通一聲,張德生的屍體從椅子上摔下來。

三個人面對兩具屍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王德偉想起給縣公安局打電話,他顧不得許多了,既然邱所長嚴重失職,此時越級上報也不再是過錯。

正當他出門的當兒,三個人都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派出所鎖了的鐵門執拗執拗地響起來,然後,似乎門開了,有人走進來。所長麼?王德偉不敢大意,端著槍響門外一探,旋即縮回來。確實有個人影,僵僵地立在派出所門口。

“邱所長,是你麼?”王德偉隔著門框對他喊。黑影不應,緩緩走過來,王德偉冷汗噼裡啪啦從頭上蹦出來,手抖得不行,算計著黑影的腳步,一旦進門,即刻開槍。

黑影在門口遲疑一下,似在辨別方向,隨即抬腿進來。王德偉拔槍要射,於京水突然大喊:“別打,那是我大小子!”王德偉手一偏,子彈射在門框上。於京水顧不得許多,向黑影撲過去。

黑影確實是大忠子。

於京水老淚縱橫,一把抱住兒子:“你這小子,我以為你死了呢,你咋就這麼讓人不省心吶!”大忠子渾身是泥,目光呆滯,他對於京水無動於衷,只是慢慢地舉起雙臂,抱住父親。於京水以為兒子動情,更加忘我地哭訴起來。但只覺得兒子的擁抱越來越緊,兩條胳膊像巨大的鉗子將他慢慢夾扁。

阿~呵~呵~~老人只覺得眼前發黑,說不出話來,空氣被迅速從肺部擠出,咯蹦!咯蹦!劇痛之下,肋骨紛紛折斷。

王德偉開始還以為父子歡聚,哪知情形急轉直下,老人眼看著被目無表情的大忠子抱得不成形狀。

卡!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