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或者所謂的與大曆同壽,完全就是以訛傳訛?
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努力往那邊探看,但終究有顧忌,不好太過放肆。可惜眼睛裡長不出手來,不能撩開那道簾子。覺得無望,後來就放棄了,隔簾長揖道:“貿然拜見,打擾了國師清修,還望國師恕罪。不知長史先前有沒有代我通稟,我從敦煌來,拜在王阿菩門下為徒兩年餘……”
“你父親是安西副都護百里濟?”
她的根底有點複雜,但介紹自己,總要儘可能說得圓融些。誰知他只問了一句,便把她的話全堵住了。這樣也好,用不著粉飾太平,倒也本色。
她緩了緩心緒,垂手道是,“我是阿菩從戈壁灘上挖出來的,那時我還有一口氣在,僥倖活了下來。但我對以前的事一無所知,是阿菩告訴我身世,說我父親是百里濟。”
國師沉默不語,簾後的人影緩慢移動,離那道垂簾更近了些,隔了很久方問:“既然死裡逃生,為什麼不找個地方藏身,反而要到長安來?”
其實那天初到太上神宮,盧慶就已經透露國師是知情的。加上先前遇見的那人,談起王阿菩也很熟稔,那麼她的秘密,在太上神宮裡也許根本稱不上是秘密。索性說透徹吧,如果他有心阻止,也不會收留她這兩日了。
“國師面前,不敢有假話。”她抬起眼,答得十分堅定,“我曾經向人打探家父生平,當初家父獲罪,是因朝中流傳他勾結突厥的傳聞。可是我長於西域,大漠上的人都知道,百里都護三次平定戰亂,為大曆立下汗馬功勞。這樣的人,如果有心勾結突厥,如今焉有安西都護府的存在?百里濟一門獲罪,只剩下我一人,既然我還活著,就不能讓父母白死。”
簾後人靜靜聽完,對她的直言不諱不感到驚訝,唯一奇怪的是從她的語氣裡品咂不出任何憤怒。沒有刻骨的恨,甚至連眉毛都未蹙一下,那她的執著又從何處來?他緩緩嘆了口氣,“百里都護確實可惜,但五世而斬,是許多開國功臣難逃的宿命。倒不如想開些,今日刀俎,明日魚肉,你不動手,自有他人代勞。”
蓮燈不聲不響,心裡明鏡一樣透亮。百里氏祖上隨太祖征戰,曾經是太祖皇帝最倚重的武將。百里氏子孫驍勇善戰,衣缽傳到百里濟這代,正好是第五世。第五世,彷彿是所有望族的坎。經過了一輩又一輩的積累,沒有敗落便有功高蓋主的嫌疑,後果當然很嚴重。
百里都護每戰大捷,當常勝成了習慣,偶爾的失手反倒不能被容忍了。三年前在一次對抗突厥的戰爭中失利,求援不得,欲退入關內。皇帝震怒,鎖閉陽關,將八千兵馬遺棄在茫茫戈壁上。她不能想象他遭遇到怎樣的打擊和痛苦,但是他奇蹟般地紮下了根,擊退突厥大軍,一度將戰線延伸至波斯。
戰敗是恥辱,戰勝了又無法理解。朝中養尊處優的大腦被富貴浸泡得發脹,所有的不合常理必定都有詐。如果不是突厥人放他一馬,他怎麼能夠活下來?遂有人上疏君王,誅殺百里濟於碎葉城,開國功臣世襲的榮耀也到此為止了。
也許每個人都有難以逃脫的劫數,蓮燈聽了個大概,自己可以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以旁觀者的角度,扼腕但冷靜。
可是她不太相信因果報應,也沒有那個耐心去等。
“與其指望別人,不如靠我自己。我時間有限,辦完了要立刻回敦煌。阿菩一個人在鳴沙山,我放心不下。既然到了長安,也沒有無功而返的道理。”她拱了拱手,“我此來一則向國師道謝,二則是道別。叨擾了兩日,也該告辭了……”
殿外風漸起,細雪翻卷著掃到廊下,掃進殿裡來。她站在那裡一板一眼地說話,突然分了心。轉過眼看垂簾,飄飄拂拂的,隨時一陣驟風就掀起來半幅。
看見國師的袍角了……她畢竟年紀不大,表面穩重老成,其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