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9部分

好東西,也該死。侯武常常出神地幻想著一場又一場又壯觀又聞不到血腥氣的殺戮,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無論恨意是多麼愉快地宣洩而出,他心裡也依然有股說不出的柔情——當他看到粉牆上那些偶爾被雨水沖刷出來的汙漬,看著燕子又狡猾又優雅地掠過天井的廊柱,看著管家娘子在盂蘭節的時候專注地折出那些紙元寶——溫暖地抬頭對他一笑道:“你看,這些夠不夠夫人在那邊用的?”……時時處處,那柔情都會蔓延過來,像是雨後帶著清香的苔蘚。

原來這柔情的源頭在這兒。在他眼前。就是她。

賬房後面那間堆積陳年賬簿的偏間是他們見面的絕好場所。每一次,她都靜靜地邁進來,像幅畫那樣不動聲色地凝視他。像是安然欣賞著他所有的惶恐,和所有的冒犯。他故作粗魯地扯開她的衣釦,滿心疼痛地眼睜睜看著她被自己冒犯。每一次,當紫藤在門外心照不宣地咳嗽,他便知道她該走了。每一次,他都跟自己說,他會永遠記得她滿身月光一般的清涼和柔軟——到他死。

“還急著回去娶媳婦兒麼?”她趴在他耳邊,戲謔地問。

“總有一天,我帶你走。”這允諾讓他渾身直冒冷汗,可是他覺得他別無選擇。

“又說傻話?能走到哪裡去?”她的指尖劃過他的發叢,“我們走了,誰照顧夫人?這個家怎麼辦?”

“我不管。”他有些惱火。

“好了。”她的眼神像是縱容著一個耍賴的孩子,“只要你願意,咱們永遠這樣——沒人會發現,即使發現了也沒人敢說出去。直到你倦了,想去真的娶媳婦兒了為止。我可不是老夫人,若我立定了心思要幹什麼,我便能打包票讓任何人都不敢來為難你。”

他的腦袋裡像是劃過一道閃電那樣一凜,但他不動聲色道:“老夫人怎麼了?”

“當年老爺一回家來,頭一個便想收拾老夫人和賬房先生啊。”她躺倒在他懷裡,“是我跪在地下上求老爺,千萬不能鬧開來不然對誰都不好看——他才答應我只想個法子讓賬房先生出去。於是只好賴到賬目虧空上頭了——本以為,這樣便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那賬房先生是個性子烈的,受不了自己一輩子背個鬧虧空的汙名兒,就投了井。葬了賬房先生那日,老爺拿著把匕首到老夫人房裡,要老夫人自己斷一根手指,立誓以後清白做人——刀落下去,沒落在老夫人指頭上,劈進了那張紫檀木的八仙桌裡,然後老夫人便嘴角泛著白沫昏過去了。老爺自己也沒料到,那以後,老夫人便開始病了。”

她住了口,端詳他道:“是不是嚇到你了?沒事,放心——有我在,沒人有這個膽子。”

原先苦苦求問而不得線索的事情,原來答案一直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他的仇有命運替他報了,可是他必須要做跟賬房先生一樣的事情。原本已經式微的暴怒就在此刻吞沒了他,他輾轉反側到天亮,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個如今已經在他胸口處牢牢生了根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要毀掉這個家,讓他們最恐懼的事情發生,砸碎他們最在意最珍視的東西。然後,讓他們自己砸碎自己。

(03)

進門的時候,蕙娘笑道:“真不知這些日子在忙些什麼,竟也好久沒來夫人這裡坐坐。”令秧坐正了身子,有些費力地轉動著腕子上的玉鐲:“你日理萬機,我想叫你來的時候都得顧及著,我們這起整日吃閒飯的也別太不知趣,耽誤了你給府裡賺銀子的大事情那可就罪過了。”說得身邊丫鬟們都笑了。蕙娘一邊示意紫藤將手裡的捧盒放下,一邊道:“如今夫人取笑我的功夫倒是真的見長了。這是前兒三姑娘打發人帶來的,新鮮的蓮子菱角糕,他們府裡做這個倒還真有一套,夫人也嚐嚐。”令秧連忙道:“真難為三姑娘想著。你看,你隔三差五地總帶些新鮮物兒給我,弄得我想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