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眼神長久停留在顧慎的臉上。
劉強國第一次見顧慎的時候,顧慎13歲。那個時候他還只是1米5的身高,嘴上還沒有絨毛。那天顧慎路過百利車行,站在一旁看了2個小時,直到劉強國打趣他說:“小夥子要不要當學徒啊?”顧慎的眼睛竟然亮了起來。第二天,顧慎的父母帶著顧慎,到車行求劉強國收顧慎做學徒。
到百利車行來的,要麼是讀書不行的,要麼是家境不好的,他還沒見過有顧慎這樣,年齡小,讀書好的學生願意來當學徒。
顧慎3年後就出師了,他開始拿工資,一個小時20塊,每個週末,他都會挑一天到百利車行。
劉強國的目光,順著顧慎沉靜的臉,慢慢落到他的腿上。一抹不忍掠過他的眼眸,然後很快,他拍了一下椅子把手,說:“喝完沒,都給我幹活去。顧慎,你趕緊回家,明天還要上學。”
“修完我就走。”顧慎站起,戴起手套,自顧自地走入屋內。
“小慎你就是太倔。”劉強國搖頭,隨顧慎去。
那麼多年,顧慎的性格,劉強國又如何會不知道。只是顧慎父母不在,很多時看著他人單影只,總忍不住用父輩的口吻說說他,讓他感覺一下,總還是有人願意管管他,不會那麼孤單。
油汙的氣息,洗潔品的氣味,縈繞著,顧慎手裡的工具以一種優美的弧度旋動,手背,彷彿仍然停留著當年,父母握著他的手,在這裡求劉強國收他做學徒的溫暖。他依然記得那時父母臉上那副寵愛的神色,以及強國叔臉上那股不可置信充滿狐疑的模樣。
今天實在站得太久,所有的重心都落在右腿上,他輕微移動著腳步,緩解腿上緊繃的感覺。今年,他17歲,距離他來這裡做學徒,竟然已經有4年。顧慎在所有的溫暖裡,他總以為那兩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在他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回過身去,隨時可以奔跑回去。他從來沒想過,有些事情,會在一秒鐘裡面改變軌跡。他以為一定永遠在的人,會徹底消失,剩下他一個。
忽然,一個手掌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微微一驚,發現自己竟然莫名沉入了回憶。
“小慎,十點半了,趕緊回去。”劉強國站在他身邊,結實的手掌依然放在他肩上。
顧慎看著劉強國黝黑的臉,軟黑稀疏的頭髮,搭在額際,微細的皺紋隱隱可見他的眼角。不期然的溫熱,漫沒在眼眶裡。
“想爸媽了?”
顧慎眼內一閃而過的光,到底沒逃過六強國的眼。顧慎別過頭去,他默默摘下手套,放在工具架上。
等顧慎換下工作服,劉強國已站在門外,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
“強國叔也要早點休息。”顧慎走到劉強國身邊,接過他手裡的袋子,然後回過身去,衝著小平頭和瘦高個做了個手勢,微跛地走向那輛藍色的腳踏車。
腳踏車是顧慎刷的,油漆是車行當時刷了欄杆剩下的。鏽色斑斑的車,就這麼被顧慎打了砂紙,然後刷成天藍色。
顧慎騎車,回到公園,他剛入樹林,就看到燒餅在拼命甩尾,紅豔豔溼漉漉的舌頭喘息著伸在外面。
“燒餅,今天強國叔給你要了燒雞骨頭和雞頭。”顧慎走到大樹邊,拿出一個大碗,把飯和骨頭統統倒入到碗內。
燒餅歡快地吃著,顧慎小心地彎下腰,摸著燒餅的頭。
“燒餅很乖啊,已經洗澡了。慢慢吃,今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燒餅頓時停住,用純良的眼睛看著顧慎,輕咬著顧慎的衣服。顧慎的拇指在燒餅的眉心滑動著,語氣柔和地說:“我明天來看你。”說完,他站起身,燒餅默默跟在他身後,一直到樹林邊上,然後發出一聲低低的嗚鳴。
回到二叔家,整個房子,都是黑燈瞎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