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民官商眼中,交州的割據政權狀態如何並無所謂,國家疆土的增減,對興王府這一畝三分地的航海貿易,也沒什麼大的影響。所有人都依然過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生活。至於交州吳朝那不過是一塊蠻夷之地罷了——雖然他們這些嶺南人本身,也常常被中原人視為南蠻。
番禺市舶司衙門南邊不遠,有一處連綿打半條街的臨江大商座,背靠著珠江邊足足七八座碼頭棧橋,前頭則是大宗貨賣的店鋪、貨棧。不過此處商座雖然規模宏大、生意興隆,與那些在南洋做了幾十年的老商號比起來,歷史卻並不悠久。
根據那些在這裡做生意有年頭的人們的記憶,這家商座的主人是一戶東瀛人,似乎只是一股兩三年內異軍突起的勢力,剛來的時候還頗受一些有背景的同行挑事兒排擠。後來卻是靠著這家商座的主人自有秘密的航路渠道,可以拿到一些別家拿不到的獨家東海島夷奇貨,這才有朝中權貴將其結納至門下、放養著抽分成乾股的紅利。
這一日,正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尋常的官民工匠,都還在年節的休憩時間,不曾有活計要做。但是逐利的商戶們,卻是這個時節最為勤勞巴結的人,知道元宵佳節歷來都是撈錢的好機會,便是市舶司附近的幾條街道,也都有販售海外貨品的廟會。
一大早,商戶們還在準備廟會的時候,便有幾輛華貴的馬車從興王府匆匆出城,望著番禺附近的市舶司方向而來。一到地頭,諸多還在籌備廟會貨品的商家一看,便知趣地沒有迎上去請安問候、或是試圖兜售什麼。
因為這些商人都是有眼力見兒的主,一看那幾輛馬車的裝飾,便知道是龍德宮使龔內府的派來的車了。而龔內府正是如今朝中罩著附近那家東瀛客商商座的幕後大佬了,所以但凡是龔內府的車駕出現,周遭的商人都知道人家定然是去本家拿一些進內御用的海外奇貨的。
龔內府名叫龔澄樞,別看內府聽上去不是什麼出名的大官,但是實際權力卻不小——因為龔澄樞正是當今聖上劉晟面前最得用的宦官。
龔澄樞原本是高祖皇帝劉巖在位時候就在內廷供奉給事的老宦。不過七年前的時候,在宮中若論話事權的話,龔澄樞最多也就排得到前三五名的樣子。當時,最得用的宦官還是劉晟從潛邸帶出來的宦官林延遇。不過五年前的時候,林延遇病死了,其他諸位宦官的權力自然要按照座次往前升一位。不過,龔澄樞明顯不是慢慢等待熬資歷的主,他選擇了更快的討得皇帝歡心的捷徑。
七年前,劉晟登基6年,林延遇病死了,龔澄樞揣摩上意,背黑鍋當佞賊,把一件劉晟很想做,但是一直不好意思提出來的事情,給提了出來——那就是多快好省地屠殺自己的兄弟。龔澄樞順應上意,捏造證據誣告齊王劉洪弼、息王劉洪暐、同王劉洪簡、益王劉洪建、辨王劉洪濟、貴王劉洪道、宣王劉洪昭、定王劉洪益等八王串聯謀反的嫌疑,劉晟大喜過望,順勢一次性把自己的八個親兄弟一天之內殺了。
至今為止,劉晨一共殺死過自己的十四個親兄弟(所殺的侄兒已經沒法統計了,史載不詳,估計有近百個),那一天的所殺,就佔到了他一輩子所殺兄弟數的三分之二。
而後,龔澄樞就一躍成為了宦官當中最受信用的一個——原因很簡單,論資歷,龔澄樞原本也就僅在林延遇之下,比其他宦官都老。而此前之所以不能成為最受重用的一個,無非是因為排在他前面的那幾個宦官,都是劉晟從潛邸帶出來的,而龔澄樞是高祖皇帝身邊的,劉晟自然更傾向於信任從小就跟著自己的宦官。但是一日殺八王的事情出來之後,龔澄樞相當於是納了一個自絕後路的投名狀,把其他支脈的宗室都給徹底得罪乾淨了,劉晟自然更加放心重用他。
只見內府的馬車在市舶司附近那座東瀛商座前面停下,下來幾個小太監,咋咋呼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