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見了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周子舒的背影很特別,那許多人中,他總是能一眼辨認出來。
周子舒的後背並不總是挺直的,大多數時候,他只是懶洋洋的弓起一個無傷大雅的弧度,姿勢看起來特別舒服,溫客行總覺得他好像心裡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只看著,就覺得心裡特別安靜閒適。
他的腳步便情不自禁地頓了一下,表情空白,眼神空洞地盯著周子舒那閒適的背影看了一會,心裡忽然升起某種特別的滋味——特別不是滋味。
覺得就像是那人正在用這種無聲的姿態,嘲笑著他這明明為各種事奔波、心裡壓著各種事的人,還非要裝出那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的。
周絮——他想,人如浮萍,身如柳絮。
蒼茫世道,三山六水,什麼樣的人能決然一身,滿不在乎地踽踽獨行與天地間,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不著急呢?
卻又不是淡漠——他有喜怒哀樂,可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閃便過去,眨眼之後,好像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溫客行深深地吸了口氣,垂下眼睛,片刻,臉上重新露出那種看了就讓人想拍扁的笑容,溜溜達達地走過去,在周子舒對面坐定,一點也不客氣地自己拿了個杯子,從周子舒手裡搶過酒壺,滿上一杯,淺啜一口,評價道:“這酒,也就算能將就湊合。”
周子舒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叫道:“小二,換壺好酒,招牌菜再來兩個,賬算在他身上。”
溫客行無言地看著他,周子舒輕輕笑了一下,為了表示自己不是鐵公雞,連一口酒都不願意請他,還特意解釋道:“你還欠我三兩銀子來著,早還清了沒利息,合算。”
溫客行沉默半晌,只能道:“……多謝。”
周子舒半眯著眼睛笑道:“溫兄不用客氣。”
溫客行看著他那副樣子,就忽然特別想找茬調戲調戲他,正這當,周子舒背對著的酒樓門口,忽然有人說道:“我們先在此歇歇腳,用些吃食,下午再去拜會高兄。”
然後另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接道:“是,全憑伯父安排。”
溫客行就看到了頗為戲劇性的一幕,他那剛剛還清醒無比、提醒他要算利息的債主,忽然晃了晃,“啪嘰”一下“醉”倒在桌子上了,手指頭還捏著酒杯不放,臉貼著桌子,面朝窗外,像是掙扎著想起來,又像是怎麼都起不來,還甕聲甕氣地來了一句:“沒醉……還能再喝一壺……”
周子舒和張成嶺走那一路,溫客行和顧湘是在後邊跟著的,所以雖然周子舒察覺得到,張成嶺卻並不知情,他那時心神皆傷,無暇他顧,雖在破廟見過溫客行一面,卻並沒有什麼印象了。
而周子舒這麼一趴,正好張成嶺和趙敬等人路過的時候沒看見他的樣子,也沒多加留心,徑直路過他們,就上了二樓雅間。
他們上去以後,正巧店小二來端菜上酒,一眼看見,還頗為驚異地問道:“這為客官剛剛不是還挺清醒的麼,這麼快就醉……”
他還沒來得及驚異完,就看見周子舒又沒事人似的坐起來了,看都不看下酒菜一眼,便身不動膀不搖地將酒壺接過去了。
店小二目瞪口呆,周子舒揮揮手道:“我剛才不是說了沒醉,還能再喝一壺麼,我從來不說沒譜的話。”
多虧店小二也算見多識廣,於是木然地轉過身,腳不沾地地走了。
溫客行這才笑著壓低聲音問道:“你怕那小東西?”
周子舒眼皮都不抬,道:“我怕他做什麼?”
溫客行看著他:“那你躲的是什麼?”
周子舒不緊不慢地就著花生米喝酒,含含糊糊地說道:“麻煩,那小鬼一見我就追著叫師父長師父短的,黏人得很,像個丫頭似的。”
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