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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就是十六號天傍黑的時候,彭二和李乃好進了大梁家鎮。這一次他們戴的是呢禮帽,穿的是海昌藍布長袍,手裡拎著兩個點心盒子。儘管因為發生了刺殺謝洪順的事情,盤查有些嚴,但因為他們早準備好了良民證,所以順利地進了據點門。
他們直奔香四海酒家。
看來,昨天大集上的事兒並沒有影響賀本齋的興致。畢竟這是在據點裡邊,保險得很。酒家裡外披紅掛綠,喇叭瑣吶鑼鼓鞭炮鼓破了天,一撥撥前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來人在門口的紅案上登記一下,遞上紅包禮品,就可以入座。因為人多,許多人並不認識。彭二和李乃好登記的姓名是張福奎、明常財。遞上點心盒子和包著幾十塊錢的紅包,就進了門。
他們打量了一下裡邊的情況,見來的客人分了兩撥,日本人和一些貴賓在二樓,一般的來客在一樓。一樓天花板當中吊著兩支汽燈,大廳裡擺了十幾張桌子,來人隨便坐就行。他們選了靠樓梯的一張桌子,和早坐在那裡的幾個人點點頭,就坐下了。這裡離燈遠了點,又有樓梯擋著,有些昏暗。貴賓的目標大,且多是賀本齋的熟人,彭二他們不方便上二樓,只能在一樓等機會。
不多會兒酒宴就開始了。他們與同桌的幾個人互相介紹了一下,他們說是賀本齋小老婆舅家門上的表弟,那幾個人說他們是在臨沂做買賣的,日常得了賀本齋的關照,特意來賀喜。他們幾個人就一邊喝酒一邊海吹鬍嗙開了。
過一會兒,樓梯那兒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大廳裡一陣騷動,原來是賀本齋下來敬酒了。他身穿印花大紅綢布長袍,頭戴繡著紅圍箍、插著兩根紅翎子的禮帽,滿面紅光,挨著每個桌子敬酒。說話間就來到了彭二的桌子邊上。因為來人有小老婆的孃家人,有臨沂、莒縣、日照甚至蘇北各地的商人,他不可能都認識,所以不論走到哪兒,都是一套例行的客套話。他臉胖呼呼的,很白,看去倒是一副文雅的樣子。
他敬完酒,剛要離開,彭二突然用本地土話說:&ldo;哎‐‐對了,表哥,俺三娘託俺問您個事兒。&rdo;
他離開座位,走到賀本齋前邊,說:&ldo;俺三孃的意思是叫俺三叔到臨沂城開個布店,不知中不中。&rdo;
他邊說邊向賀本齋的身子靠,好象下邊的話要悄悄說。
賀本齋皺著眉頭,他當然一時弄不清這個叫自己表哥的人是誰,他三娘又是哪個門上的。這個倒無所謂,小老婆門上的新親戚多,凡是有用的,以後慢慢認就是了,問題是他覺得眼前這人有點逼人的味道,在一時反映不過來的時候,就讓他向後逼了兩步,身子不覺間貼近了樓梯。
彭二把嘴堵在賀本齋的耳朵上,臉上笑眯眯的,不知說著什麼,身子堵住了來自大廳的大部分視線,貼近了賀本齋。不一會兒,彭二離開了。不過賀本齋的身子還靠在樓梯上。
彭二還是一臉淺笑,舉著酒杯,好象要到別的桌子上敬酒,離開了這裡。李乃好也跟著離開了。靠近門口的時候,他們徑直走了出去,看見門口放著好多來賀喜的人的腳踏車,兩人別開兩輛腳踏車的車鎖,跳上去,飛似地射入了夜暗。
這時候酒店裡才炸了鍋。原來,人們一直覺得和賀本齋說話的那人與賀本齋的關係肯定很親密,對他們靠著樓梯說話不奇怪。直到那人離開一陣兒後,才有人注意,怎麼賀本齋老站在樓梯那兒不動呢?待覺得不對勁兒,過去看時,才心驚膽戰地叫起來。原來,賀本齋當胸插著一把匕首,只露出很小的一截把兒,匕首尖牢牢地插在他身後的木質樓梯上‐‐他被釘在了那兒。
彭二和他說話的時候,一把匕首早揣在了棉袍的袖子裡,悄悄對賀本齋說:&ldo;你不知道我是誰吧?&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