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帶我們這些男孩上床睡覺;每到睡覺時間;她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芒;態度虔誠;幾乎帶著一種老派的審慎;莊重地為我們唱聖詩;讓我們安然入睡。
夏夜照亮了憂傷的範妮絲;她那散亂的頭髮閃耀著微光。她靜靜坐在我們的床邊;雙手疊在一起;凝望遠方;重複唱著“快樂的伊甸園冶;孤獨地照顧我們———有多少次我就這樣沉入睡鄉;感覺有一股溫暖的潮水把我捲走;而她那年輕而嘶啞的吟唱;那荒腔走板的幻想曲;是潮水背後的動力……
我珍愛這些同父異母的姐姐。除了她們;我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瑞基是長子;和外婆住在遠方;但排在他後面的孩子哈洛則和我們住在一起。哈洛相貌英俊、瘦骨嶙峋、神秘莫測;而且深 。。
4。廚搖搖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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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著不在家的父親。他的性格內向總是和別人保持距離;笑的時候只是咧一咧嘴;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不快樂的。雖然比女孩們年幼;但他看起來卻好像是上一代的人。他的手藝靈巧;可是他的心卻迷失在遠方。
我的親兄弟是傑克和東尼;我們三個年紀最小。我們是父親再婚之後生下的孩子;在他離開家之前;我們三人在四年間陸續出生。傑克最大;東尼最小;我夾在中間;受到較多的保護。傑克最靈光;像刀子一樣敏銳;是我親密的夥伴。我們一起玩耍;扭打和擁抱、背叛與和解;因而建立了一個兩人世界;直到我離家前;我們還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們不分彼此賴以生存。最年幼的東尼———這個陌生而俊美的流浪兒———是個經常出神、想象力豐富的獨行俠。他和範妮絲一樣;因為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人而被忽視;更糟的是;在七個孩子當中;他是最奇特的一個。他向來不是奔跑著跟在我們後面;就是獨自坐在泥巴里。他那好奇的扭曲、受苦的臉龐;有時散發著聖徒的光芒;有時卻如同昆蟲;帶著一種空洞的戒備。他會獨自散步;或者極為靜默;他會迷路;或是在不該出現時出現。他有某種天分;他的畫像藝術家的作品;但他不肯讀書也不肯寫字;他把整盒的算珠吞到肚子裡;他似乎並不孤獨;他唱歌跳舞;他毫不懼怕;他擁有想象出來的朋友;他是恐怖夢魘的獵物。在我們當中;只有東尼是真正的夢想家。他是個小隱士;沒有人真的瞭解他……他始終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當時;加上媽媽;我們一家八口住在那棟三層的房屋裡。它有一個寬敞的白色閣樓;從房子的這頭延伸到那頭;閣樓裡;女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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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蓬鬆的條紋床墊上。那是一個牆上膠泥剝落的古老房間;傾斜的屋頂像帳篷一樣往上凸起;屋頂非常單薄;雨水和蝙蝠都能滲透而下;而且還能聽到小鳥飛到瓦片上的聲音。媽媽和東尼同住;他們的臥房在二樓;哈洛、傑克和我住在另一邊。可是這棟房子自完工之後早已經過多次的整修和隔斷;如今;若想到某人的房間;幾乎都得經過另一人的臥房。因此;每天晚上;我們都像一隊蒼白的鬼魂;穿過一道道門;昏昏欲睡地尋找自己的床鋪;直到蠟燭熄滅、黑暗籠罩;排成一列的我們才蓋著分配到的床單睡去;隨後鼾聲與呼氣的聲音震撼老屋;如同一口大鍋裡滾燙的水蒸氣紛紛湧動。
不過;我們醒著的時光;我們成長的歲月;大部分是在廚房中度過。在我們結婚成家或遠走高飛之前;我們共享的房間就是廚房。在這裡;全家人一起生活;一起吃東西;不在乎房間的狹小。我們擁擠著;彼此踩踏;好像一窩幼雛;沒有惡意地推來撞去。我們一起搶著講話;一起陷入沉默;一起哭著責怪對方。可是我從不覺得家裡太擁擠;從不覺得我們是分離的個體;不像五線譜的音符各自獨立。
我們的靴子和生活磨蝕了這間廚房。它溫暖、破舊、低矮;裡頭的傢俱每天拉過來拖過去;發出嘈雜的聲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