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動也不動;眼睛上彷彿蒙著一層黑暗的簾幕;易碎的四肢好像被霜給凍住了;除了下巴的輕微顫動;看不出她是否還活著。老特里爾奶奶引起我注意的第一個特點;就是她好像總是在嚼東西。她把崩塌的牙床上下磨擦;整天默默地反芻食物。我把這種動作視為老年人的遊戲之一;一種緩慢的盛宴、延長的享受。我想象別人給她送來一條四磅重的麵包(例如在星期五晚上);然後;她把麵包塞進堅韌的嘴巴;慢慢咀嚼一整個星期。事實上;她從未吃過麵包;也沒吃過牛油、肉類或蔬菜;她全靠茶、餅乾以及史奎爾家送來的豆粥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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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特里爾奶奶對於時間有一種原始的看法;彷彿遵守著某種退化的模式。例如;她在凌晨四點吃早餐;上午十點用午餐;午後兩點半喝下午茶;下午五點就上床睡覺。無論寒冬或炎夏;這種生活起居的規則永不改變;這種作息方式與她童年時代的生活非常相似;當時她跟著父親住在森林裡。對我來說;這種生活方式簡直與怪物無異;把生活秩序的根源全打亂了。可是特里爾奶奶的時間表是屬於上帝的;或是屬於小鳥的。她雖然有一隻時鐘;但她只是為了聽滴答聲而留著它;因為這隻鐘的長短針早在多年以前便掉落了。
5。 牆板裡的老奶奶(3)
特里爾奶奶與“下面那個樓下的冶華倫奶奶恰恰相反。華倫奶奶過著幾乎像洞穴般深邃的隱密生活;特里爾奶奶家的大門卻四時常開;她的客廳永遠歡迎我們進來。這並不是因為她反正避不開我們;而是她完全受我們這些動作敏捷的小孩的擺佈。她的屋子就在我們家大門外。她的門口擺滿了一盆盆的老鶴草;小小的房間正對著山坡;就像去年剩下的鳥巢一樣清晰可見。她的家裡充滿幹麻布和茶葉罐的味道;混合著年老身軀的濃郁甜味。
“特里爾奶奶;你在嗎?你在裡面嗎?奶奶。冶
當然在———她還會去哪裡?我們聽到她呵呵的嘆息聲從屋裡傳出來。
“嗯;我哪兒也去不了。又是你們這些淘氣鬼?冶
“我們來看你;奶奶。冶
“小心別碰著了那些花盆;要不然我會把你們切得粉碎。冶
我們三個擠成一團;走進屋裡。特里爾奶奶蹲坐在低矮的窗臺上;梳理她那稀薄的白髮。
“你在做什麼?奶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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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過日子。只是過日子;還有梳我這一點頭髮。冶
未完全燃燒的木頭所散發的柴煙;使屋裡泛著藍色;並顯得霧濛濛的。我們在地上緩慢地搜尋寶藏;開啟盒子、用棉線團塞滿茶葉罐、耍弄地板上的過濾盤。老太太坐在旁邊;溫和地看著我們;她不大注意我們;她那乾枯的黃色手臂一下下地刷著;梳子的黑齒穿過她的頭髮;好像耙子穿過爐火的餘燼。
“你快變禿頭了嗎?奶奶。冶
“我還有一點頭髮。冶
“快掉光了。冶
“不;還沒有。冶
“你看看梳子上掉下來的那些東西。冶
“那是健康的。它讓頭上有地方多長些頭髮。冶
我們並不真的在乎對方講了什麼;我們只是交談而已;任何話題都行。然而;老太太突然從位子上蹦起來;在地板上跳上跳下。
“下面那個樓下的!我的頭髮比她多!她像馬鈴薯的根一樣禿!邪惡的傻大個兒;我會看著她死掉。她的身體愈來愈差了;你們要記著我的話。冶
這一陣激動過去後;她回到窗臺邊;把頭髮挽成一個鬆鬆的髻。她那乾癟的雙手展現美麗的動作;那是經過長久練習的動作。她的指頭飛舞、彎曲、插上髮簪;不用看鏡子也能完成。成果是一個精緻的完美的作品;一個小小、閃亮的毛球。
“不要玩我的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