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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但此際,她滿心羞慚,不能不汗顏了,比起此刻傳入她耳際的音韻,她的簫音根本毫無意境可言,是那樣平凡而庸俗,使她當下決定,這輩子再也不敢拿起簫來吹奏了。

她知道自己一輩子也吹奏不出如此絕俗的意境。

那透明純淨的笛音,質樸婉約的旋律,似風之絮語,若谷間溪流,透著一股深沉的恬靜淡泊,出世的虛幻渺茫,是如此無塵無垢,清靈脫俗,在輕盈飄逸的流轉中,深深打動了她高傲的心,猶如一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她。

於是,她又啟步了,不知不覺循聲而去……

他,唇間橫著一管墨綠色的竹笛,卓立於莊親王府後花園的沁水湖畔,白長衫墨綠馬褂,墨綠帽頭兒,烏溜溜的髮辮又粗又長,背影頑長瘦削,挺得像根竹竿兒似的,隱隱流露出一種無可言喻的清冷氣息,宛似遺世孤立的隱士。

是他!

但他又是誰?

汪映藍怔愣地望著那副孤傲的背影,耳聞那清澈而寧謐的曲調,不知為何,她失神了,連有人來到她身邊都未曾察覺。

“我四哥弘昱,不過才二十歲,那顆心卻比阿瑪更冷漠、更無情,”雙兒語聲清細地道,彷彿怕嚇著了她。“打從出生開始,他就沒說過半個字,連阿瑪、額娘都不肯叫,只會大眼瞪小眼,跟個啞巴似的,也不搭理任何人,好像這世上只他一個人……”

她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阿瑪想讓他做什麼,還得先跟他卯起來沒死活地打上一場;伺候他的人更辛苦,他不吱聲,下面的人都得費盡心力去猜測他的心思,一個不小心拗了他的意思,他就一巴掌甩得你暈天黑地,就連親妹妹的我都被他甩過一次,害我現在都不敢接近他……”

偷偷打量著汪映藍那副失神的模樣,雙兒唇畔悄悄勾起一抹賊兮兮的笑。

“額娘老說,有這兒子跟沒這兒子一樣,就連他多看你一眼都可以算是撿到的,他不在意任何人,唯一能讓他感興趣的只有六件事:看書、寫字、畫畫、吹笛、練武和沉思,天知道他到底在思什麼,但,他的生活就繞在這六件事上打轉,壓根兒沒有人能夠插進去……”

她的笑愈來愈陰險。

“總之,四哥這人天生適合孤獨,哪個女人傻兮兮的愛上他可就慘啦!”

話落,她退後兩步,一鞠躬下臺,跟來時一樣靜悄悄的退場,躲到一旁去作純觀眾看好戲。

從汪映藍循聲而來的那一刻起,她就中了陷阱了。

不過,四哥一向都是跑到西山去吹笛,想讓他在府裡吹,阿瑪還得先跟他狠幹一架,可累了。

如今,汪映藍就跟額娘算計的一樣自動踏入陷阱,再往下呢,嘿嘿嘿,她的惡毒計策奪去一條小小生命,造成大哥一輩子無可挽回的憾恨,現在也該輪到她來痛苦一生了!

噁心就該有惡報!

一個時辰。

弘昱在那兒吹了整整一個時辰的笛子,汪映藍也痴痴迷迷的在那兒聽了一整個時辰,書掉了都不曾察覺,只是望著他的背影,靜靜傾聽。

那笛音,有時嗚嗚咽咽悲慼孤寂,又有時如泣如訴溫柔纏綿,有時沉靜空幻潺潺如流水,又有時悠悠揚揚顯得格外蒼涼,然而不管為何,在在都能挑起她內心最深處的感動,勾出她未曾品味過的情愫。

冷淡的心,終於悸動了。

然後,笛音靜止了,徐徐地,雙臂放下灑逸的往後揹負,修長的五指握住竹笛橫在身後,他,一動不動,沉思。

不過一會兒,汪映藍就開始有點兒心燥,因為他完全不動,像根柱子似的,始終拿背對著她,而她是那麼想看看他,更想讓他看看她,這種渴望愈來愈強烈、愈來愈迫切,終於,她忍不住輕輕呼喚他。

“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