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江雁容淚光模糊,她看看錶,已經四點四十分了,那麼,再有二十分鐘,康南要下課了。她站了起來,提起旅行袋,一剎那間,感到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從。羅亞文站在她面前說:“現在,你預備到哪裡?”
到哪裡?天地之大,她卻無處可去!
“我有地方去。”她猶豫的說。勉強嚥下了在喉嚨口蠕動著的一個硬塊。“五點十分有班公路局車子開到鎮上火車站,六點半有火車開臺北,七點十分有火車南下。”羅亞文說。
“謝謝你!”江雁容說,滿懷悽苦的向門口走去,來的時候,她真想不到這樣一面不見的又走了。康南,她的康南,只是她夢中的一個影子罷了。
“江小姐,”羅亞文扶著門,熱誠的說:“你是我見過的女孩子裡最勇敢的一個!我佩服你追求感情的意志力!”
江雁容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得到了什麼?”她悽然的問。
得到了什麼?這不是羅亞文所能回答的了。站在門口,他們又對望了一會兒,羅亞文看看錶,再有十分鐘,康南就要回來了。江雁容嘆了口氣,抬起眼睛來,默默的望了羅亞文一眼,低低的說:“照顧他!”“我知道。”“那麼再見了!”她愁苦的一笑,不勝慘然:“謝謝你的一切,羅先生。”“再見了!”羅亞文說,目送她的背影孤單單的消失在前面的走廊裡,感到眼睛溼潤了。“一個好女孩!”他想:“太好了!這個世界對不起她!”他關上門,背靠在門上。“可是,這世界也沒錯,是誰錯了呢?”
提著旅行袋,江雁容向校門口的方向走去。那旅行袋似乎變得無比的沉重了。她一步拖一步的走著,腦子裡仍然是混亂而昏沉的,她什麼也不能想,只是機械化的向前邁著步子。忽然,她感到渾身一震,她的目光被一個走過來的人影吸住了。康南,假如他沒有連名字都改變的話,那麼他就是康南了!他捧著一疊作文字,慢吞吞的走著,滿頭花白的頭髮,雜亂的豎在頭上,面容看不清,只看得一臉的鬍子。他的背脊傴僂著,步履蹣跚,兩隻骨瘦如柴的手指,抓緊那疊本子。在江雁容前面不遠處,他站住了。一剎那間,江雁容以為他已認出了她。但,不是,他根本沒有往江雁容的方向看,他只是想吸一支菸。他費力的把本子都交在一隻手上,另一隻手伸進袋子裡去摸索,摸了半天,帶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破紙片,才找出一支又縐又癟的煙來。江雁容可以看出他那孩子般的高興,又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洋火,他十分吃力的燃著火柴,抖顫著去燃那一支菸,好不容易,煙燃著了。但,他手裡那一大疊本子卻散了一地,為了搶救本子,他的煙也掉到了地下,他發出一陣稀奇古怪的詛咒。然後,彎著腰滿地摸索,先把那支菸找到,又塞進了嘴裡,再吃力的收集著散在地下的本子,等他再站起來,江雁容可以聽到他劇烈的喘息聲。重新抓緊了本子,他蹣跚的再走了一兩步,突然爆發了一陣咳嗽,他站住,讓那陣咳嗽過去。江雁容可以看清他那枯瘦的面貌了,她緊緊的咬住了嘴唇,使自己不至於失聲哭出來,她立即明白了,羅亞文為什麼要她不要見康南,康南已經不在了,她的康南已經死去了!她望著前面那傴僂的老人,這時候,他正用手背抹掉嘴角咳出來的吐沫,又把煙塞回嘴裡,向前繼續而行。經過江雁容的面前的時候,他不在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的心狂跳著,竟十分害怕他會認出她來。但是,他沒有認出來,低著頭,他吃力的走開了。她明白,自己的變化也很多,五年,竟可以使一切改變得這麼大!她一口氣衝出了校門,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靠在學校的圍牆上。“我的康南!我的康南!”她心中輾轉呼號,淚水奪眶而出。她的康南哪裡去了?她那詩一般的康南!那深邃的、脈脈含情的眼睛,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那微蹙著的眉峰,那瀟灑的風度,和那曠世的才華,這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