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已經明顯軟化下來,按照丁科的經驗判斷,這場劫持案很可能會以和平手段解決,於是他對身邊的幹警做出準備行動的手勢,同時繼續透過耳麥監聽著屋內的動靜。
可那耳麥中隨後卻傳來了令丁科難以接受的訊息。這段訊息忠實地記錄了現場的情勢變化,其中的事實真相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
即使是丁科的助手黃傑遠對最後幾分鐘發生的事情也毫不知情。他只知道袁志邦被臨時任命帶著孩子進入現場,試圖對文紅兵進行勸服。可隨後卻發生了某個意外,袁志邦射殺了文紅兵,而丁科則隱瞞了一切,把這次射殺描述成了狙擊手的失誤。
現在羅飛終於把這個問題面對面地提了出來。於是所有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丁科,等待他公佈答案。
當回憶的思緒漸漸平息之後,丁科終於開口了:“你說得不錯,當時在現場,局勢的確已經得到了控制。但隨後那孩子說了一句話,正是這句話導致了形勢瞬間逆轉。”
羅飛轉頭和慕劍雲對視了一眼,臉上均有意外之色。原先他們都認為是袁志邦操控著現場的局勢,從沒想過那孩子竟是其中的關鍵。驚訝之餘,羅飛立刻又追問道:“那孩子說了什麼?”
丁科神情酸澀:“當時我在耳麥裡聽見那孩子的聲音,他問他的父親:‘爸爸,我的生日蛋糕買到了嗎?’”
羅飛等待了片刻,見丁科已沒有下文,便愕然道:“就是這句?”
丁科點點頭:“是的。你們可能並不瞭解,一月三十號正是文成宇的生日,而文紅兵曾經答應過孩子,會給他買一個漂亮的生日蛋糕。可是妻子重病在床,文紅兵早就一貧如洗了,到了那天真的叫山窮水盡,口袋裡連一張十圓的大鈔都沒有。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才鋌而走險綁架陳天譙了,想要用這種極端的方法來討還自己的血汗錢。”
“我明白了。”聽丁科這麼一說,慕劍雲已品出了些滋味,“本來袁志邦就是透過父子親情來喚起文紅兵對未來的希望,可惜工作剛剛見到成效的時候,文成宇的這句童言卻一下子又把文紅兵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世界中。他連兒子的生日願望都無法滿足,本該融化心靈的親情瞬間變幻成了壓跨他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丁科輕嘆一聲,預設了慕劍雲的這番分析。而一旁的羅飛等人只覺得鼻喉間酸澀難當,一種難以描述的壓抑感覺堵在心口,無從宣洩。
一個窮途末路的父親卻要面對一個充滿了美好幻想的天真孩童——這就是十八年前發生在那間小屋裡的辛酸畫面,而眾人都已經知道,這場殘酷的情感碰撞終將走向一個悲劇性的結局。
丁科用低沉的語調講述著這個故事最後的篇章:“聽孩子說完那句話之後,文紅兵的情緒便失去了控制。他再次向陳天譙追要欠款,而陳天譙卻一口咬定沒錢。文紅兵極為憤怒,他甚至對陳天譙進行了撕扯和毆打。鑑於他當時身負炸彈,這樣的肢體衝突是極為危險的。迫於這種緊迫局面,袁志邦不得不開槍,將文紅兵當場擊斃。”
原來如此。羅飛緩緩地搖著頭,唏噓不已。而慕劍雲還有點憤憤難平:“為什麼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那其實只是一枚假炸彈吧?”
“當時誰能知道炸彈的真假?袁志邦的舉措從現場警員的角度來說是沒有問題的。只是……”羅飛輕嘆了一聲,似乎難以言續。
“只是這結果實在讓人無法接受,是嗎?”丁科把羅飛說了一半的話補齊了,然後他又“嘿”地苦笑了一聲,“你是一個局外人,尚且有這麼深的感慨。袁志邦作為當事人,本身又對那個孩子有著一見如故般的深情,你可以想象他當時的感受嗎?”
羅飛默然閉上了眼睛,他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審視那個人。曾經的摯交好友,卻又凝固著十八年的仇恨,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