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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心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為了慶祝大功告成,表姐妹請他們看越劇《五女拜壽》,銀心扮演五姐妹中的那對雙胞胎妹妹之一。她根本沒有什麼獨唱的機會,一會兒上去了一會兒下來了,埋在滿臺的花團錦簇當中,工欲善好幾次認不出來。他想,以後,不看這樣的戲也就罷了。
那天晚上銀心就留在了柳洲扇莊,工欲善已經進入王老五系列,誰都覺得他應該把銀心留下來。就他自己而言,在經歷過垂髫之後,覺得再堅持等待什麼,就沒有什麼意義了。銀心也罷金心也罷,能夠不添麻煩,就夠可以了。
銀心熱情地投入建設小家庭的奮鬥之中,演戲倒成了她的副業。她越來越有主動權了,工欲善的日常生活基本都由她掌控,她總是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只有晚飯之後的散步,工欲善才有一段時間的空隙,銀心一邊看電視一邊輕鬆地說:好了,老公,批准你透一個鐘頭的氣。 工欲善非常厭煩這個“老公”的稱呼,一副小市民腔調,但是他已經不像從前那樣直截了當表示他的不滿了,他只能笑著說:哎哎哎,還沒登記,還不算老公啊。
銀心回答工欲善也很爽快:是工欲善的工,老工,不是老公,你晚上還去學外語吧?
初秋傍晚,每天散步到聞鶯館附近,一開始就遠遠地繞開了,以後慢慢地試著走近,終於也可以路過那裡了。漸漸習慣,開始天天在此徜徉,在桃柳之間的那張木條凳上閒坐休息。他出來散步之時,往往是遊人倦歸之際,那張木凳上幾乎很少有人。有一天下著小雨,天氣微涼,工欲善撐傘緩緩而行,聽到一聲幾乎淒厲同時又極婉轉的鶯啼,他一下子頓住了,他看到柳條的微擺中,落紅紛紛,湖上一邊昏黃,縹縹緲緲地傳來長調之聲,熟悉的聲音,聽不清歌詞,絕望的榔頭不知從何而來,突然重擊在他心上。接著,他看見木凳前站著一個男人,工欲善走過他身邊才知道,他是在等他。他是琴師。
小夥子很得體,高高的個子,消瘦的面容,下巴略微有些起翹,有一點點鄉村藝術家的土洋兼備的執拗的神情。他禮貌有加地向工欲善問好,說他從下午開始就在這裡等他了。這讓工欲善有些驚詫。琴師原來是很聰慧的人,又很清晰地告訴他,是銀心告訴他們的,工老師你每天都要到湖邊來散步。說完拿出了一個扇盒,說:聽說工老師要結婚了,垂髫讓我專程給你們送一件結婚禮物。工欲善看著這扇盒,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那裡面放著的是什麼。他接過了,琴師問要不要看看。工欲善說不用了,垂髫送的禮物總是好的。他們就這樣僵在湖邊,工欲善終於問:她還好嗎?
琴師臉上就有了光,說:看東西是不太行了,不過心情不錯,白天還有生意,夜裡她還去演出。
工欲善哦了一聲問,垂髫回來了?琴師回答說回來兩個月了,推拿屋開張的時候,銀心她們幾個姐妹還給小店剪綵呢,怎麼,工老師你不知道?
工欲善一邊往回走一邊發怔,斷斷續續地讓琴師轉告垂髫,還是身體要緊,白天工作,夜裡演出,是不是應該合理安排一下。如果經濟上有什麼問題,朋友們都可以幫忙的。琴師聽了他的話,就像是為垂髫辯解:主要是因為不能讓功夫斷了。上臺演出,哪怕站著唱一段,接上了這口氣,知道行情世面,是最要緊的事情。
工欲善站住了,想,一個人,真有一個念頭,要打消它,就好比要這個人的命。
前面就是扇莊,工欲善邀請琴師去,琴師搖搖頭,展現給工欲善一個微笑,是那種被垂髫感染過的微笑,他們真是骨子裡很相像的一對。工欲善想到垂髫,伸出手來與他握別:謝謝你們的禮物,我會珍藏好的。其實你們完全不必和我們隔得那麼遙遠,其實到這裡也可以開推拿診所。順便還可以唱越劇。你看我的扇莊,大柳樹後面的,看到了吧,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