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齊的坐騎倒退一步,好一會他才深吸一口氣,凝住心神,澀聲說道:“可是蘭陵王殿下?”
騎兵列陣中央,一匹高大健壯的黑馬緩步走出,馬上之人緩緩摘下面盔,露出了俊美絕倫,卻也冷漠至極的面孔
正是蘭陵王
婁齊連忙跳下馬背,他深深一禮,客氣地說道:“果然是殿下,婁齊這廂有禮了。”他鼓起勇氣,直視著蘭陵王大聲呵斥道:“我等奉太后之令來此,卻不知殿下攔路相阻,是何用意?”
蘭陵王瞟了他一眼,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是緩緩地將右手抬起,隨著他的右手漸漸升高,令人滯息的壓力從黑騎佇列中升騰。
就在婁齊臉色一變時,蘭陵王的右手猛然落下,吐出四個字,“格殺勿論”
轟
黑色騎兵動了,如山洪一樣直衝而來。
張綺瞪大眼,她只聽得到婁齊的一聲尖喝,便看到滾滾而來的黑色洪流把眾人一淹而盡那黑色的洪流,一股股地湧過她的身側。沉悶的馬蹄聲中,她甚至聽不到第二個聲音,一切就都結束了
都結束了
只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和馬車中摟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兩婢和張綺還在
那股黑色的洪流一湧而過,留下近十具屍體後,重新在馬車後面排成佇列
“張姬,張姬”撲通一聲,兩婢同時跪在了她身前,叩叩叩,她們用力地磕著頭,顫抖著求道:“張姬,饒命,饒命——”
相比起那個一直對張綺溫柔相對的,另一個在她面前擺盡了架式的宮婢,這時更是臉色如土,她絕望地磕著頭,心中悔恨交加,臉上淚水鼻涕也結成了一團。
張綺沒有回話。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話,下巴便是一痛,一隻大手扣住了它,令得她不得不抬頭,對上了無盡黑暗中,一雙深邃沉冷的眼
蘭陵王沉冷地看著她。
這一路顛覆,顯然把她折騰得夠嗆。此刻,她的長髮已經凌亂不堪,鬢角的碎髮更是粘成了一股一股。她粉嫩的唇瓣蒼白蒼白的,上面還因乾涸而破裂出血。她向來明透的,如畫的眉眼,也沾上了灰塵和汙垢……
他的婦人,為了逃離他,不惜如此落魄狼狽
蘭陵王陡然伸手,把她提到馬背上。
也不管馬車中正不停磕著頭的兩婢,他沉沉地命令道:“殺了”聲音一落,雖然粗大,卻並無勇武的兩婢被人從馬車上強行拖下。緊接著,便是二聲慘叫陡然傳出,然後,便再無聲息。
這時,騎衛營處,燈火絡繹燃起,人聲隱隱傳來。
馬背上,一襲黑衣的蘭陵王回頭瞟去,緩緩說道:“到還識相把屍體送到營中。便說,是我殺的”
“是。”
十幾個黑甲衛剛把屍體拖走,蘭陵王便低下了頭。
黑暗中,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張綺,慢慢收緊了雙臂。
他盔甲在身,那堅硬的甲板,壓得張綺疼痛不已。她剛剛掙扎了一下,他卻雙臂更加用力了
直過了一會,他才慢慢放開她。把張綺重新換了一個位置,讓她舒服地倚在自己懷裡後,蘭陵王轉過頭,沉聲命令,“回去吧”
“是”
黑色的騎兵開動了。隆隆的馬蹄聲中,蘭陵王一直沒有開口。
張綺也沒有開口。
這一日一夜,因顛覆太過,張綺一直沒有睡過覺。現在被他摟著,明明那剛硬的盔甲摩擦得她生痛,明明她心中,有著無處發洩的苦恨,可不知怎的,無邊的疲憊卻一卷而來,很快的,她便歪著頭,在他懷抱中沉沉睡去。
聽著懷中傳來的細細呼吸聲,蘭陵王低下頭來。
絡繹燃起的火把光中,她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不停地扇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