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枚銀針刺下去時,澹臺夢都會輕輕咬著嘴唇,此時唇色有些青紫,她坐在鏡子前邊,用銀針暫時將周身的經脈暫時封住,體內真氣淤塞,催發連邪神之降的那股魔力也被暫時阻斷。
這個法子,不過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就像用土來掩洪水,暫時阻攔了洪水的流瀉,但是隨著洪水之勢不斷蓄積,終會堤壩盡潰。到了那個時候,洪水將以風捲殘雲之勢一瀉千里,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了。
周身要穴,奇經八脈,澹臺夢閉著眼睛都能針下去,她一邊施針一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語:“夢兒,不要看上去那麼痛苦,這個樣子病懨懨地好難看,不過就是一點點兒痛啊,真的沒關係,傻丫頭,就是愁眉深鎖也不能讓疼痛減輕萬一。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夢兒又不是無鹽嫫母,笑的時候還是很耐人看。”
她喃喃自語,盈盈淺笑,切膚的痛楚慢慢地被掩蓋在笑靨之下。
痛苦,永遠只是自己的事情,不要流露出來,不要別人看到。因為關心你的人會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你心何忍?如果是痛恨你的人,會將其視為笑柄,你心何甘?那些冷眼旁觀看熱鬧的人,不過多了一份消遣閒扯的探子,實在無趣。
所以澹臺夢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身上的痛越是痛不欲生,臉上的笑越是甜蜜燦爛,最初的時候,是負氣做給爹爹澹臺玄看。等到習慣了用笑容掩飾痛苦,她發現,笑,有時候也是一種武器,很強悍的武器。
鏡中的人,笑靨如花,嬌媚驚豔,鏡外的人如萬針透體,呼吸皆痛。
夢兒,無論如何你要撐住。
澹臺夢提醒著自己,咬緊牙關,然後將最後三枚銀針刺入,頃刻之間,所有的真氣都被封在肺腧之畔,心口猶如壓了一塊重於千斤的石頭,憋得頭昏腦脹,滿面緋紅。
噗。
一口血,噴濺在鏡子上邊,星星點點,細碎的血珠和不規則的斑塊,沿著光滑的鏡面緩緩淌下來,留下一條條粗細不均的痕跡。
雙手緊緊捧著心口,澹臺夢愣愣地看著銅鏡上邊漸漸黯淡的血痕,和被血痕分割成支離破碎的容顏。
議事廳上,秦謙和欒汨羅已經交拜了天地,那麼多人恭賀見證了這對新人的婚禮,一會兒在後園裡還要擺下家宴,衛離匆匆忙忙去張羅家宴了,列雲楓邀請澹臺夢參加,澹臺玄居然同意了,而且澹臺夢自己也不假思索地點頭,想都沒有想過要拒絕。還特意輕敷胭脂,淡掃蛾眉,淺淺的裝扮一下,既然是家宴,必然有長輩在場,聽列雲楓和衛離的對話,好像是靖邊王爺列龍川也來了,總不好素顏淨面,顯得不夠敬重尊長。
現在看著鏡上斑駁的血痕,澹臺夢才心生悔意,自己原始時日無多,何苦又去招惹牽累楓兒?
感情如淖,陷入難拔,若是任由這樣糾纏下去,等到自己闔然而逝,楓兒該陷入怎樣肝腸寸斷、欲哭無淚的煎熬折磨裡邊?而他,又不喜怒形於色,再深的痛楚也會沉埋心底,表面上會裝得如無其事,好像豁達灑脫。
一想到這些,澹臺夢覺得心都要迸裂了,讓楓兒將來獨自承受伊人已去、人逝樓空的哀涼,她怎麼捨得?可是現在要和他一刀兩斷,又談何容易?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有什麼法子可以騙得了列雲楓,他那麼聰明,那麼瞭解她,何況澹臺夢自己也捨不得連最後這段時光都剝奪了去,填塞上殘酷與無情。
一雙手,溫暖而有力,輕輕地搭在澹臺夢的肩頭,不用回頭,澹臺夢就知道是列雲楓。
她暫時封閉了自己的穴道氣脈,真氣阻滯,內力難發,已經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所以連列雲楓何時進來,她都不知曉,列雲楓的手那麼用力地攏著她的肩頭,那麼方才的情形列雲楓一定看到了。
她沒有回頭,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