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畢竟是她撞傷了他,在他恢復健康之前,她都會盡最大的努力照顧他。
處理完年輕男人的傷口,謝黎倒出一顆止痛藥。
她本想餵年輕男人吃下去,他卻突然撐起身,朝她湊了過來。
就像雛鳥看到母鳥銜來的食物,他低下頭,非常自覺地含住她手上的膠囊,然後喉結一滾,吞嚥了下去。
謝黎:「……」
他無論是眼神還是動作,都帶著一種詭異卻純淨的親近感……不會是對她產生雛鳥情結了吧?
但他只是被車撞了,又不是失憶了,為什麼會產生雛鳥情結?
等等。
謝黎看著遍體鱗傷的年輕男人,內心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湊過去,扒開他的頭髮。
年輕男人不僅沒有表現出抗拒,還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掌。
他的頭髮濃密而堅硬,劃過她掌心時,激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她猜得沒錯,他的腦子果然受了重傷,上面有一道長長的、貫穿半個頭顱的可怖傷疤。
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他應該是長期受到某一群人的欺凌,走投無路之下逃到馬路上,剛好被她撞傷。
由於頭部嚴重受傷,他的認知功能似乎出現了某種問題,誤以為是她救了他,所以才會那麼親近她,依賴她。
這時,年輕男人學著她的動作,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謝黎按住他的手,想了想,遲疑地問道:「……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年輕男人搖頭。
「身上這些傷呢?」她問,「還記得它們是怎麼來的嗎?」
年輕男人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
謝黎眉頭微皺,思忖片刻,換上一副溫柔的口吻:「別害怕,說出他們的名字,我保證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年輕男人看了看謝黎,又看向她的手,動了動手指,確保自己的手被她緊緊握在手中以後,才低聲開口說道:
「……我只記得,他們叫我雜種。」
「他們是誰?」
他的嗓音很啞:「不知道,我不能看他們的臉。」
「那以後要是碰見他們,你指給我看,好不好?」謝黎溫聲問道。
他搖了搖頭:「你找不到他們的。」
謝黎以為他在害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們不說這個了。已經很晚了,先睡覺吧。」
他卻沒有躺下去,始終緊緊地盯著她:「是你救了我,對嗎?」
「也是我撞了你。」
他像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目光純淨得可怕,充滿了全心全意的信賴之情:「……從來沒有人救我,你是第一個。」
謝黎最難抗拒這樣的目光。
她心情複雜地嘆了一口氣,按住他的肩膀,強行讓他躺下。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柔聲安慰道,「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旁邊。」
說完,她起身準備離開,卻發現他還拉著她的手。
他的手指很長,指骨關節突出而分明,手背上卻爬滿了蚯蚓般醜陋的褐紅傷疤。
除了各種長且深的傷痕,還有密密麻麻的燙傷,似乎有人曾把他當作人形的菸灰缸。
謝黎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年輕男人誤會了她的表情,以為她不想被拉手,一時間拉得更緊了。
他力氣不大,謝黎沒有感到疼痛,反倒是他自己因為陡然用力,牽動了傷口,立刻虛弱地劇喘起來,聽上去就像是惶恐地抽泣一般。
謝黎:「……」
她只能坐下來,耐心地輕拍他的後背:「……別著急,想說什麼慢慢說,我就在這裡,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