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跟了上去。
“我李之政便是不信,這世上真有此事!”那書生被顛了兩下,這才醒過神來,他用力扯著韁繩,可那叫驢追得興起,哪裡肯停下來,書生這才覺驢子使了性子,直慌了神,搜腸刮肚了老半日,卻也想不起聖人言語之中有甚麼可以對付這不聽話的驢兒的方法。
待得他穩住驢後,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看了看天色,尋了個田裡的莊客問道:“這附近可有一個霍家莊?”
那莊客昂起頭來:“學究問的可是那為父報仇的霍家小郎?”
“正是正是,還請指點途徑!”書生連連點頭,心中卻是嘀咕,這田間地頭的愚夫愚婦,都知道這個霍家小郎,莫非他為父報仇之事竟然是真的?只是不知這些鄉野之民,是否知曉自家老師的大名,待會兒倒要問上一問。
“學究,俺看你不是惡人,故此為你指路。”那莊客上下打量了書生幾眼,瞅見他那比女人還要細上幾分的胳膊,然後搖了搖頭:“換了旁人,俺先拉下綁了再說,前些日子打聽霍家的,可都是些江洋大盜,霍家說了,那逃走的大盜可換萬貫!”
聽他嘮嘮叨叨,半晌卻不曾指路,書生急了:“你倒是說,那霍家莊子該如何去呀!”
莊客原本是想討些獎錢的,見這書生不通事情,便胡亂一指:“往那邊去便是,學究只管走,十里之後再問。”
書生拱了拱手,也不道謝,走了幾步後他又停住,那莊客見他轉了回來,只道他覺自家說謊了,臉上便有些慌色。書生卻未注意,又問道:“你可知真公諱德秀?”
“俺哪裡知曉甚麼真公諱德秀假公諱德秀的,俺倒是知曉這田畝之事。”莊客聽得他不是興師問罪,咧開嘴笑道。
書生直搖頭:“真公文章道德天下垂範,你這愚氓竟不知曉,卻在那胡言亂語。‘小人哉,樊須也’,‘小人哉,樊須也’!”(注3)
待得書生走了,那莊客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了兩聲:“竟敢說俺小人,莫怪俺指錯方向,讓你這賊廝多走十里!”
直到日頭西垂,那書生才一瘸一拐地來到霍家莊前,他灰頭土腦,便是一身衣袍也早骯髒不堪,到了莊前問得明白,這才來敲霍家大門。
開門的莊丁見他這番模樣很是好奇:“學究可是有事?為何這般狼狽?”
書生整了整衣冠,讓自家儘可能象樣一些,然後不慌不忙地道:“學生聽得鄉里流言,說是你家小主人年方十三,便設計擒殺了殺父仇人,學生卻是不信,故此來問上一問。”
莊丁聞言勃然變色:“俺只道你是遠道來的貴客,卻不知竟是不曉世事的酸丁!俺家小主人豈是你這廝能問得的,快滾快滾,要不吃了俺砂缽大的拳頭,莫道是俺們莊子欺了外鄉人!”
“學生不過來問上一問,你這莊丁,好生無禮!”那書生甩了甩袖子:“你只須請你家小主人出來……”
注1:柳宗元在《童區寄傳》中說了一個六歲孩童智殺兩個匪徒的故事。宋儒其實大多數並不如此迂腐,但經過元朝大力暢導所謂四書五經,到了明朝,讀書人的閱讀面真的變窄了,《儒林外史》之中頗多例子可證。
注2:叫驢為公,草驢為母。
注3:樊遲問孔子如何種菜,孔子當面說自己不如菜農,背後評價說樊遲是小人。典出《論語&;#8226;子路篇&;#8226;第十三》。( )
四十二、餘波(下)
“小主人不在!”
“砰”的一聲,隨著那句回應,門板在書生鼻前合攏,險些將他的鼻子都夾了住,那書生呆呆地望著緊閉的莊門,好半晌才說了句:“小人難養,小人難養!”
莊丁所說倒非虛假,霍重城確實不在家中。若是按著禮儀,此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