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八股文、試帖詩,其思維鍛鍊,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能達到如此縝密的程度,以此思維、以此文字,加以真情激動之時,去寫詩寫詞,自然如《儒林外史》中馬二先生所說,要詩是詩,要詞是詞了。這就叫過得硬的功夫。清初王士禎《池北偶談》記某布衣,有詩名,而詩多格格不達處,問汪鈍翁為什麼。汪說:這是因為沒有理解寫時文的原因,時文雖不像詩、古文那樣,但是不解八股,&ldo;理路終不分明&rdo;,所以詩也寫不好,多不通處。這則筆記前面引過,在此不再贅引,但這&ldo;理路&rdo;二字提的最好,&ldo;理路&rdo;即思維條理,是否通暢,這不只是天生的,而更多是靠後天鍛鍊的。八股文、試帖詩,主要起到訓練理路的最大作用。清嘉道間梁紹壬《兩般秋雨盦隨筆》卷七一則記雲:
&ldo;不從制義入手者,詩多不工,前輩多論之者。而工制義者,又往往不工詩,蓋魚、熊本難兼美,且一如妙索環中,一則神遊象外,其間固微有區別也。袁簡齋曰:老子曰:仁義者,道德之蘧廬也。可一蹴而不可久處也。其制義之謂乎?&rdo;
卷八又一則雲:
&ldo;從來工制藝者,未必工詩,以心無二用也。然餘謂非真文人耳。若真文人,未有不能詩者。且文人之詩,方能入細。有明至今,騷壇之卓卓者,非即臺閣之錚錚乎?&rdo;
粱章鉅《制義叢話》中於引用王士禎《池北偶談》記汪鈍翁論制藝與詩之關係話後又加按語雲:
&ldo;此論實墒不可易,今之作八律詩者,必以八股之法行之。且今之工於作奏疏人長於作官牘文書,亦未有不從八股格結束,而能文從字順各識職者也。&rdo;
這幾則筆記均可作為八股與古文、與公文、與詩的關係的說明。所說&ldo;騷壇之卓卓&rdo;者,均&ldo;臺閣之錚錚者&rdo;,這也是歷史事實。清初大詩人如吳梅村、王漁洋、後來的如袁枚、清末的王湘綺、陳散原等無一不是少年科第,八股出身。連短命詩人黃仲則,也是秀才出身。梁紹壬所說的&ldo;真文人&rdo;,也就是說一通百通,真正的大家,如今天說的&ldo;多面手&rdo;,尤其文史哲不分家,這三者本都是相通的。不妨舉一則詩人的八股供讀者欣賞:《制義叢話》卷九載:
&ldo;新城王文簡公士禎為本朝詩家領袖,不以時文名,餘僅讀其會墨兩首,則名貴與其詩同。如《詩可以興》七句文,後結二比雲:
&l;蓋人惟不知詩之益系乎此耳。誠知詩之益系乎此,而深固可念,淺亦可思。即由庚華黍,或等於魯鼓、薛鼓之無文。而詠嘆流連,皆可通母音於六藝。
抑唯不知益之備存乎此耳。誠知益之備存乎此,而正直者宜風,寬柔恭儉者宜雅頌。即列國名卿,時亦賦蟋蚌草蟲以見志。而節情飭性,更無殊在垌之四章。&r;
又《考諸三王而繆》二句起講雲:
&l;力能創古今之奇,而必以前王為定;才足通氣數之變,而必以兩大為歸。&r;
後結二比雲:
&l;夫監於有夏,監於有殷,古之人垂以為訓焉。而君子之不繆顧如此,則道之隆也。道之所在。三王治其先,君子治其後,合三統以成三重。而知謨誥不必相襲,統以治人之學問而適見其同。
乾道資始,地道代終,古之人效以為則焉。而君子之不悖固如此,則道之至也。道之所在,天地為其隱,君子為其著,合三重以立三才。而知壇圻所以極功,配以王者之功名而不以為僭。&r;
安閒古雅如此,非湛探經學,又精於時文之法者不能。時人以公之詩為愛好,然則公之文何嘗不愛好乎?&rdo;
王漁洋詩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