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上前端了藥,敬給徐夫人。徐夫人欠身接了,反覺讓茶茶瞧得不自在起來,就把碗輕輕一擱,綠翹便喝道:“放肆的奴才,敢這樣看主子!”茶茶並不怕她這一喝,反轉過眼來望著她。綠翹眼裡是滿滿的怒意,茶茶還是靜如湖水。看了綠翹片時,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只看著那紅漆盤子的邊沿。
徐夫人和綠翹同時覺得被汙辱了,卻又說不出茶茶到底怎麼汙辱她們了。她眼裡並沒有不屑,意思又分明不屑了。彷彿這兩個人看在她眼裡就跟她手裡的紅漆盤子,廊外的青藤凳子一樣,不過是個東西。
李嬤嬤道:“夫人,這茶茶是個啞子,說不成話的,恕她不能請安問好。”
“奴才無論叫個什麼名字也就罷了,她這胡人的賤名在府中如何使得?”
李嬤嬤不卑不亢地說:“這個名字是王爺親自取的。”
徐夫人一時語塞,復又端起那碗,道:“她是番邦之人,禮教疏慢,你好生管教一下才是。”
李嬤嬤稱是,復又行了禮,便領了茶茶出來。茶茶沒再看那兩人一眼,默默跟了出來。徐夫人望她出去,不知低了頭想著什麼。綠翹卻啐了一口,道:“一雙騷眼睛能把人的魂兒都勾去,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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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來,已近巳時,李嬤嬤到了後面廚房。茶茶也是第一次到廚房,一大群人見了李嬤嬤都垂手靜立。李嬤嬤便如邊疆大員巡視一般,四面一轉,那些早上新鮮進府,已經洗淨的食材便在她眼裡過了一遍。
她挑了幾樣,命人拿上跟她出了穿堂。茶茶抱了一簸箕花菜跟在後面。這一天茶茶才知道,原來廚房裡面還能再有廚房,原來承鐸所吃的飯菜便是在這廚房裡由李嬤嬤親手做出來。
她那一簸箕花菜,被清理得非常痛快,把旁枝幾刀一切,只剩下芯,再切成小塊,一簸箕也就剩下三分之一。
李嬤嬤做起飯來煞是好看,一眾菜蔬都是她細細的刀工。茶茶站了半天也就洗了幾根細蔥,李嬤嬤說:“把它理了。”茶茶疑惑,怎麼叫理了,想了想這府上做東西都浪費,索性不管好壞把細蔥外面幾層葉子都扒了。這把小蔥最後被李嬤嬤快刀切成了勻淨的蔥花。
裡面僕婦已升好了火。李嬤嬤切好的菜全都端了進去,擦鍋下油,上屜蒸煮,一一做來。那僕婦見茶茶站在那裡,就瞅空退了出去。
李嬤嬤做一個燒菜,快燒好時,對茶茶道:“鹽遞給我。”茶茶轉頭看了一圈,杯盤碗盞無數,一時面露難色。
李嬤嬤道:“你愣著幹什麼?”茶茶被她一說,連忙埋下頭來看那些調料。
李嬤嬤已經拿過一個罐子,用小勺子撒了些許到鍋裡,說了聲:“站到一邊。”茶茶便站到旁邊。
一個菜燒完,李嬤嬤裝了一碗,卻將剩下的一點盛到小碟子裡,放在一邊,喚了下人來洗鍋。趁這個空,李嬤嬤回過頭來,問茶茶:“哪個是糖?”茶茶伸手遲疑地想指,最後還是收回手搖了搖頭。
“哪個是油?”
茶茶又抬頭辨認了一下,彷彿不太確定,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李嬤嬤怪道:“你就算沒做過飯,難道還沒見別人做過?!”
茶茶再一次窘得搖頭,又怕李嬤嬤覺得她故意裝傻。然而她過去是做什麼的,那綠翹方才分明說了。
“難道胡人不僅不會做飯,連鹽都不吃麼?”
這個……茶茶很是為難地望著她。
“小時候也沒見家人做飯?”
茶茶再次搖頭。
李嬤嬤不再問,只說“不會就給我學著!”茶茶誠懇地點頭。
李嬤嬤擦了一下手,突然問:“哪個是鹽?”
茶茶一愣,拿起她剛剛放了少許的那個罐子。李嬤嬤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