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道別時,青連心中清楚最起碼,常家還在觀望,並沒打算保哪位皇子上位。 常家三位爺身居要職,是奪嫡重要砝碼,他要將此事趕緊告訴金玉郎。 他甚至比常牧之看得清楚,但不忍心道破。 其實,牧之的犧牲完全沒必要,即便不與公主苟且,常家也不可能獲罪,被放出來,官復原職,只是時間問題。 常家沒罪,坐在龍椅上的皇上,比誰都清楚。 他不開金口,常家死不了。 他們服侍的這位主子,對外昏聵不堪,內鬥起來,比誰都狠、都有手段、都看得清。 博弈才剛開始,他握緊拳頭,又鬆開,換上一副笑面孔,叫道,“秦小哥兒,陪爺出去走走。” 他拉著鳳藥去瞧地皮。 那塊地非常之大,百十畝是有的,背靠青山,東臨湖水,位置極佳。 鳳藥咂著嘴,心裡算了算,地雖不貴,可建造下來,萬把兩銀子跟本不夠看。 鳳藥不傻,她叉著腰質問青連,“說吧,還有什麼瞞著我的,怪不得叫做玉樓春景園,原是看中這麼大的地。” 青連表情怪異,高興中夾著一絲恐懼,接著又出現無奈和酸楚。 “我告訴你,再過段時間,這地皮壓根用不了什麼錢就能拿下。” 他面部有些扭曲,“甚至可以不要錢。” 鳳藥詫異極了,知道這人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從不亂說話,是個極靠譜之人,心知必有原因。 “各地方官府糧官上報,存糧見底了。” 鳳藥愣著,她一時並不明白其中含義。 青連解釋道,“旱情剛解,大家都能種地了,可是新糧出來還得大半年,官府要慢慢放糧來平衡供需。現在連官府都沒糧可放……” 糧要大漲!更可怕的是,有錢也買不來糧。 鳳藥驚慌了,她不想再餓肚子,現在連官府都沒了糧,可怎麼辦? “現在官府都停了出糧,先要保住士紳階層用糧,老百姓只管自生自滅了。” 鳳藥有點明白為什麼青連要選青石鎮,這裡有山有水,就算沒了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有了吃的,百姓只要能過得去,就不會造亂。 做生意就怕時局動盪,也喜歡時局動盪。 佔了這裡,既落了安穩,又吃到動盪的利。 青連一臉苦澀,“鳳藥,你知道我為何不攔著你舍粥嗎?” 鳳藥反問,“是我太執拗嗎?” 青連搖頭,苦笑道,“我又不是畜生,瞧著小孩子嗷嗷待哺,母親死於飢寒,心中會好受麼?” “建這園子,我想光明正大買下他的地皮。但局勢我看在眼裡了,多給他幾兩銀子,他也好不到哪去。” 鳳藥壓根想不出最壞的結果,她沒經歷過,也沒讀過史書。 青連卻知道,這地皮再過段時間一兩不鎮。 地價最賤的時候,一畝地只要三鬥米,或一百個大錢,跌了不止十倍。 太平時期,一畝地要一到二兩,位置好的,要到十兩也有的。 他還有沒說的,這塊地的主人一大家子,此時不囤糧,挺不過多久,就是餓死的結果。 可他不能說出來,金玉郎告訴他這些訊息時,淡淡叮囑過一句,“此事不可洩露。”青連不敢多說。 當時玉郎在看書,漫不經心地提醒,“先不要交銀子,到時候也許你一斗米就拿下地皮也未可知。” 玉郎修長的手指翻著書頁,正在翻看“歷代大饑荒”那一章。 青連看過,饒是他見過世面,也為其中之慘烈心驚。 他不能提前告訴任何人這個訊息。 鳳藥只道壞到底就像她經歷過的三年大旱。 她不懂得,百姓還沒緩過氣,已經弱到接受不了任何災難了。 “我看很多人返鄉了,大家開始種莊稼,明年收成下來會好的。” 青連看著她清澈的,不諳世事的眼睛,苦笑起來。 “你們要販糧嗎?”鳳藥想到什麼問青連。 “這種錢賺不得,私藏糧食,官府查到重罰,而且到時候多少錢都買不到。”他加重語氣說。 鳳藥馬上明白了,她告別青連,回去叫胭脂當日就把家搬過去。 好在那邊有現成地窖,她分批採買糧食,又將自己家養的豬宰掉,醃製打算做成臘肉。 神不知鬼不覺先將自家吃用準備好。 她也明白青連不讓提醒任何人的決定。 一旦引起恐慌,出了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