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讓你留下來陪我。今天工作一整天,你應該很累了吧?”
逛了兩小時的夜,原本衣冠筆挺的楊遲不僅頭髮亂了、釦子鬆了,連領帶也扯掉在不知名的地方,一點也沒有白天大主管的派頭了。
“看到你,一切疲勞都消失了。”她是他心神的依歸,若沒有她的存在,子然一身的他終究會在不斷的爾虞我詐裡,成為第二個森田廣;成為那樣一個為了往上爬而不擇手段、沒有良知的人。
“亂講,我什麼也沒做。”她甩動著兩人交握的手,嘻嘻一笑。
“接下來你會不會說我是你的春花秋月冬棉被?我同學說戀人之間的對話一向很蠢。
可是我告訴她們你才不是那種會衝昏頭的小毛頭,不屑肉麻話的。可是你現在卻說了,我覺得好可惜。“
楊遲以另一手輕敲了下她的額。
“我不肉麻話,只說實話。”
“是嗎?那我們來模擬一下,假如今天我發現你真的身分,然後決定跟你分手,你會怎樣?”雖然失戀沒失成,因為當事人之一的楊遲顯然無此意願,那她也只好收拾起自己幻想了一下午的悲情,繼續當他女朋友了。不過她真的挺想知道楊遲會有什麼反應。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抬頭看陰沉無星子的天空,不讓她瞧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寒酷。
“我想知道呀。”她搖著他手。
楊遲深吸了口氣,低下頭看她。
“先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
雲晰不大確定他是不是想轉移話題。
“跟你有關的?”
“嗯。”他點頭,妮娓陳述起十年前重挫他的那一段往事——出國留學,然後長輩要求照顧世交的女兒,理所當然被冷成一對,然後森田廣以友好的姿態出現;他向來敬重有才華的人自然敞懷相交,維持亦競爭、亦相助的友誼,雖然不太苟同森田廣過於遊戲花叢的脾性,但個人私德問題,也輪不到他置嘴。
直到……森田廣搶走了他的女友;直到……森田廣唆使女友借同住之便,竊取他的作業,並銷燬電腦內的所有資料……
他才知道,人性可以沒理由的險惡。出生於富貴世家,原本以為自己學得夠多了,至少已能保住自己在任何情況下全身而追。但他錯了,森田廣讓他明白他仍是太過稚嫩天真——雲晰愈聽愈震驚之餘,幾乎是屏住呼吸到最後。
大人的世界是這麼血淋淋的嗎?
“這……不是好聽的故事。”
“確不好聽。”他同意。
“後來呢?那個日本人怎麼了?”正常的故事都是這樣的,善惡終有報,那個日本人最後有沒有很慘?很落魄?流落在美國陰暗的角落裡啃齧自己的悔恨?
面對著這張年輕得不知世道險惡的純淨臉孔,楊遲當然知道她期待他說出一個結局。
但正在進行的人生歷程,哪來所謂的結局呢?如果告訴她森田廣還活得意氣風發,她的小臉肯定曾皺成百思不解的疑惑。因為她的人生還年輕得只有黑白分明,並深信好壞都有其報應。
他希望她一輩子都抱持著這分單純,不必掙扎於灰色地帶沒個安心的著落,只剩對世人的忌忿猜疑。他因她而著落了,只想永遠抱持住這分美善踏實。
“你說!我不相信你會就這麼算了。”著急地催促著,就怕他閉口不肯說了。
楊遲輕拍她。
“那個日本人後來回日本去了,是家族裡最會賺錢、最有能力的人,於是深受父親倚重的他,近日抵達臺灣,負責主導一件土地開發案。比起十年前,更加風光了,被封為日本百大青年企業家榜首。
“不公平。”
“他有能力,所以重用,很公平。無關於他品性優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