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看了半晌,才募地抬頭說道:
“璉二奶奶說了,芸二爺的正房是不能當戲子的,可是我偏偏喜歡演戲,喜歡相公你寫的那些戲文,你知道打從那天第一次登臺之後,我就連做夢裡也都是演戲的事兒,我捨不得那戲院裡的臺子……”
“傻丫頭,誰說我賈芸的老婆不能去登臺演戲,我並不在乎那些風言風語的……”
“不,你是抬入府內宗籍的公子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以後是要光耀門楣的,你不能有一個唱戲的作妻子。”
柳五兒哭著說道,
“是五兒對不住二爺,請二爺放了五兒吧。”
賈芸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旁邊的柳嫂卻一把將五兒拖到了車上,回頭衝賈芸說道:
“二爺的抬愛咱們小門小戶的受不起,等宮裡演戲的事兒完了,我就把五兒打發到鄉下去,不過請二爺放心,咱家雖不富裕,也會好好兒的養著,絕不讓她再嫁人便是了。”
說話間,車伕一揚馬鞭,載著五兒母女揚塵而去,只留下發呆的賈芸和卜氏,還有四周鄉鄰們指指點點的議論。
“璉二奶奶……,王熙鳳……,賈家……”
賈芸低低的喃喃自語,
“真好厲害的手段啊!”
“二弟。”
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拍上了賈芸的肩頭,回頭打量,卻是倪二。這漢子看著賈芸卻不再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酒葫蘆用力的朝賈芸面前一送,賈芸伸手接過,仰天灌下兩口,辛辣暴烈,迥異於尋常所吃的米酒。
“大哥,五兒她……”
賈芸似乎是想傾訴些什麼,可是鼻眼艱澀,竟是難以開口,倪二重重的嘆了口氣,沉默良久,才終於悶悶的說了一聲:
“五兒,也難!”
廊上的屋門口,那鮮紅的囍字猶在,牆根處柳五兒親手種下的那幾杆翠竹也越來越挺拔起來,只是桃花依舊,人面全非,原本言笑晏晏的晚餐成為了賈芸母子兩人默不作聲,各有心事的一片長吁短嘆。
片刻,卜氏起身倒了一碗濃茶,走到了兒子的面前。
“芸兒,那柳家嫂子話雖難聽,終是顧著兩家的體面,你也不要太記恨與她了。”
“兒子知道,早晚我會把五兒接回來的。”
賈芸點了點頭。
這事兒背後只在賈府和王熙鳳的身上,那柳家的不過是榮府家奴,且是個沒有靠山的,原著中連要將丫頭送到怡紅院當丫鬟都沒有門路,竟是託到了芳官這些小戲子面前,如今王熙鳳親自出面說項,他們又哪敢違逆。
其實,真正令賈芸意外的只是五兒的態度罷了,尤其臨行前那番話,竟聽不出是真是假來,難道她為了演戲竟真的能捨棄自己這個家?可是明明幾天之前的元宵燈會之上,依偎在懷中的小丫頭還說著那樣的綿綿情話,看起來還是莎士比亞說得好——善變啊,你的名字叫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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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兒終於還是走了。
賈府卻彷彿從來也沒有插手過這件事情一樣,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賈芸叫到了府中,賈政的臉色顯然和善了很多,雖然並沒有提及昨日的事情,言談之間,卻分外的多了幾分勉勵和器重的意思。
就在賈芸聽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門外賈璉夫婦卻一起走了進來,雖然扮演了棒打鴛鴦的角色,這鳳姐兒卻依舊沒事兒人一般向賈芸盈盈一福,隨後笑著對賈政說道:
“按照老爺和老祖宗的吩咐,已經在府裡收拾出來了三間抱廈,就在大觀園的外頭,離老爺太太的屋子也近,正好安排芸哥兒一個人住了。”
“好!”
賈政滿意的點點頭,再次轉向賈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