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還是失敗了,因為他實在忍不住,猶如十天沒吃東西的餓鬼見到了白花花的飯一樣。於是他便輕輕地推開孫平兒,很輕,有說不出的溫柔,可是他卻迅速地彎下腰——吐!
吐,吐了很多,有中午的飯,有早上的粥,有昨晚的魚。吐了,吐了,一股莫名的酸澀,一些莫名的痛苦,一些無端的仇恨,也跟著這一堆又一堆的酸水吐了出來。
全部都吐了,吐得很乾淨,肚子裡、胃裡再也沒有什麼剩下的東西了,凌海這才明白,那一劍雖是最完美的,但那一劍也是最痛苦的。
孫平兒沒有動,她只是呆呆地看著凌海吐。她不會問,因為她根本不需問,她已將凌海看得很深,連凌海體內的溫柔和善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才是凌海,真正的凌海。三年來他一直把恨埋在心底醞釀,把仇恨醞釀成暴戾,暴戾深深腐蝕了凌海的那顆善良的心。所以他便成了殺手,所以他殺人便是不擇手段,所以他無論殺多少人都不會手軟,只要你是他的敵人。後來又受司馬屠的影響,更是不把殺人當回事。可是這一回他醒了,真的醒了,將所有戾氣吐盡之後,他便醒了,徹底的醒了,從殺人的夢中醒了,從暴戾中找回了靈魂,這才是——凌海!
剛才的這一劍,的確是這個世上最美的一劍。只有最完美的一劍才具有獨特的生命,一種非常獨特的生命。而劍本身那種完美獨特的生命來源於大自然,大自然之中只有清純之氣,只有祥和之氣,只有浩然之正氣,而沒有暴戾之氣,所以力求完美,那麼完美的正氣便會將融入生命中所有戾氣全部排除。當時凌海便是這最完美藝術中的一部分,所以也是正氣中的一部分,因此,他就一定會吐,而且吐得很徹底。
“公子,你怎麼啦?”楊水仙驚問道。
凌海搖了搖手道:“我沒事,我非常好。”
“對,他現在已經非常好了。”這是孫平兒說的,因為孫平兒學的也是玄天寶錄,她懂得天意。
孫平兒掏出潔白的手絹,擦拭了凌海的嘴後,便接過楊順風從什麼院中端來的水讓凌海嗽了嗽口,溫柔地道:“海哥哥,你終於醒了。”
“對,平妹,我醒了,我完全醒了,我好高興。”凌海激動地道。
“醒了就好,無論你醒了沒有我都依然會那樣愛你!”孫平兒幽幽地道。
“醒的感覺真好,不過無論醒與沒醒我絕對不會負你!”凌海深情地道。
孫平兒又一下子撲到凌海的懷裡,楊順風和楊水仙還是稀裡糊塗地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凌海又緩緩地推開孫平兒的雙肩,望著孫平兒那雙美麗而動人的眼睛,然後便動情地一吻。這是新生的一吻,吻得那樣痛快,吻得那樣淋漓盡致,吻得那樣狂熱。那是至善至美的一劍,這也是至善至美的一吻。
楊水仙的臉紅了,眼也有些紅,楊順風呆得忘了碼頭還有老爹和弟弟,呆得忘記了腳下的屍體,他也醉了,他也被感染了。雖然他是個粗人,但他卻體味出了這一吻中的溫柔,如春水般讓人心醉;如夏日,熾烈得心兒快要燃燒;如秋收,喜氣罩滿了田野;如臘梅,萬花凋盡我自綻。
凌海醒了,輕扶已經醉了的孫平兒,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嗯。”孫平兒輕輕地應了一聲,依然靠在凌海的懷中。
凌海在牆上寫了四句話:“多行不義終有報,若是虧心難逍遙。法網漏魚天不漏,時辰一到命自消。”
然後又畫上一把長長的劍,註上一行小字:“正義殺手!”
楊順風和楊水仙恍然大悟,齊聲道:“你,你們就是殺死黎泰安的人?”
“不錯,黎泰安該死,我早就知道,所以順道為天下窮人做一點好事,將他家的銀子發放到各窮人家裡。”凌海溫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