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去休——”林原給自己換上一副新的消毒手套,正要建議顧晏和菲茲去隔壁坐著等,但他看到顧晏,嘴裡的話就卡住了殼。
嗓子眼裡輪了兩圈,林原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指著玻璃房外的幾張座椅說,“算了,去那邊坐會兒吧,有得等。另外扎克?”
一個年輕研究員抬手示意:“在呢。”
“手續不能全省,把那些檔案找出來讓人填一下。”林原交代著,轉臉對顧晏說:“你去把那些資訊都填了,這邊有我。”
扎克應了一聲,帶著顧晏和菲茲走到外間。
光腦嘩嘩吐了一堆檔案,扎克把模擬頁面往他們面前輕輕一推:“這些要填病患的資訊,這邊填,額……請問他是您的?”
他瞄了一眼兩份檔案下方的腳註,一板一眼地問:“您屬於近親屬還是其他密切關係人還是——”
顧晏從玻璃房內的儀器臺上收回目光,淺淺掃了一眼填表分類,沒等扎克介紹完就說:“我自己來,你進去吧,不用在我這裡耗費時間。”
扎克其實也想進去,裡面也不知道什麼情況,麻不麻煩,需不需要更多人手。但就醫院而言,安撫和指導家屬配合同樣重要。他耐著性子說:“也不是耗費時間,這些協議條款還有一些東西都挺複雜的,我得例行解釋一下。”
菲茲在旁邊道:“他是律師。”
扎克:“……”
他二話不說,給了顧晏一個模板,忙不迭進去了。
玻璃房內,林原看見扎克進來還愣了一下,“你怎麼——”
“人傢什麼都懂,用不著我嗶嗶。”扎克迅速戴上無菌手套,衝林原感嘆說:“當年在前樓急診輪崗的時候,哪次不是費盡口舌萬般解釋,我頭一回碰到這麼幹脆的,比我還趕時間催著我進來。”
林原轉頭,就見玻璃房外,顧晏低頭看著手裡的頁面。
聽說他們這些名律師,掃起這些東西來其實快得很,一目十行還能一眼挑出重點。他看見顧晏很快翻到了最後一頁,握著電子筆飛快簽了名,一秒都沒耽擱。
扎克說得沒錯,這可能是他們見過的行事最利索的人了。
但簽完名後,顧晏卻並沒有鬆開檔案。
他垂著眸子,看著那些已經掃過一遍的檔案內容,長久而沉默地站在那裡。
玻璃上映照著室內的燈,有微微的反光。
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明明他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也沒有任何出格的話語,林原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濃沉而淋漓的情緒。
林原嘆了口氣,衝那幫助手們比了幾個手勢,低頭忙碌起來。
“顧?”菲茲有點擔心顧晏的狀況。
她走近一些,看著顧晏手裡那些檔案,“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一般搖了一下頭:“沒有。”
理性告訴他,這些檔案必然是要籤的,而且越快越不耽誤治療。但感性上,檔案上一條一條羅列出來的可能會有的糟糕狀況和意外,卻讓人難以抑制地發慌。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後怕。
哪怕他再怎麼理智冷靜,也無法忽視、無法調節的後怕。
因為躺在儀器臺上的是燕綏之。
因為有可能承受那些糟糕狀況和意外,會難受會痛苦的,是他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