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杯地喝不夠盡興,程浮索性棄了酒杯,拎起酒壺一口氣灌下去。醉意□□分,他打著酒嗝笑道:“楚公子,說實話,十一個兄弟中恐怕你是最適合她的那個。來未東這麼久,我從來沒見她對著哪個男人哭過?凡事皆自己扛下,無論多辛苦,表面上還要裝出無所謂模樣,我曾以為她可能是未東門主做久了,所以總不肯向人示弱。現在才知道,她只是還沒遇到那個想去並且能去依靠的人。”
程浮拍上他的肩膀,醉醺醺道:“可是,楚公子,你來的時間不對,你來得太晚了。”他放下酒壺,伸出十指,於楚江面前晃了一個來回,道,“在你前面排了整整十個男人,寧微暫且不表。秦嫣長相與氣質都是女人中拔尖的,無可挑剔,她對這些夫侍亦是盡心盡力,你又怎知其他人沒有過動心或者一瞬動心呢?”
眉目沉沉,緩緩將一杯酒飲盡,楚江默然不語。
程浮笑道:“俗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夫人最失誤的地方在於她同時追幾個男人,貪多嚼不爛嘛。如果她當初專心追一個,我敢保證,無論追哪一個,現在兩人連孩子都生出來了。”
望向水汽茫茫的天空,停了片晌,程浮又道:“楚公子對未東恐怕還不瞭解,作為江湖上最神秘的的門派,未東可是有不少的秘密。你看今日明明是立冬之時,若在他處該是北風凜冽,萬物枯萎,而這裡卻是春風細雨,楊柳青青。你難道不感到奇怪嗎?你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支撐著未東四季長春外物不得侵入嗎?你知道扭轉天地正常變化未東人必須付出何種代價嗎?”
靜水之下,潛藏暗流。楚江雖然神色淡淡,而心中卻已起波瀾。程浮的這些問題,他的確不知,因為他只是好奇未東神秘,並沒有想著過多關注。他在乎的事情一向很少,對於無關於己之事,更是懶得尋根探底,只是這次……
程浮仰頭喝完最後一滴酒,嘆道:“楚公子,你來得太晚了。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也註定是沒有結果的。須要退步抽身早,免得落個黯然神傷的結局。”
兩人一時沉默。唯有風聲雨聲,迴旋往復,連綿不絕。
細雨早已沾溼他們的衣衫。浸了水,平時輕軟的衣服此刻亦溼重幾分,失去往日的瀟灑清逸,一如浸了沉沉思慮的心。
頹然醉倒,程浮趴在石桌上迷糊糊地睡去,口中猶自輕哼著那首輓詞。
“珠碎眼前珍,花雕世外春,未銷心裡恨,又失掌中身……”漸吟漸弱,終止於無聲。
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下,遮掩眼底所有情緒。楚江斟杯酒滿上,把玩片晌,爾後舉杯一飲而盡。拋了酒杯,起身離去,身影輕輕一閃,消散在漫天霧雨中。
一道金石般的輕笑悠悠傳來,金晃晃的人影一閃,彭古意幾下輕躍,從對面屋脊飛快掠過,足尖一點,翩然落於石桌前。
“啪啪啪”鼓掌三下,彭古意笑道:“四哥,作的一手好忽悠啊。”
聞言,只見本已醉倒頹然沉睡的程浮有了動靜,慢慢睜開眼睛,眸中精光閃爍哪有半點醉意。起身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程浮摸摸自己那兩撇小鬍子,向彭古意拱手笑道:“古意公子,彼此彼此。”
瞥一眼楚江剛才所在之處,彭古意笑道:“聽說程公子除了喝酒千杯不醉外忽悠本事同樣無人能及。能把正的忽悠斜了,能把蔫的忽悠謔了,能把尖人忽悠囁了,能把一雙好腿,給他忽悠瘸了。今日得見名不虛傳,人家好好一對鴛鴦,你都能給他忽悠分別了。”
程浮拍桌大笑:“古意公子真是有趣。”笑聲戛然而止,他又摸上那兩撇頗為得意的小鬍子,“你不是也不希望他留在未東嗎?”
彭古意點點頭:“這倒是。”
程浮又笑了:“古意公子今日登門造訪所為何事?”